15纵横派二(2 / 2)
伏顺道:“苍蝇再小也是肉啊,灾年观音土都有人吃呢。”
赵大海有点受不了他,把手里的饼塞给了他,道:“你吃点好的吧,我这块给你,别叨叨了。”
几人说着话,段星河侧过头,耳朵不知道在听什么动静,忽然道:“有人来了。”
寒风穿过树林,吹得枯枝不住摇摆。伏顺道:“哪有人?”
风停歇了,脚步声传了过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投下来,映在火堆边。
一名穿褐衣的道士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那人三十出头年纪,身体健壮结实,腰间佩着一口长剑,肩上背着个行囊,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抬手向他们行了个子午礼,道:“几位道友请了。天冷风寒,能否让在下一起烤一烤火?”
那道士鼻直口方,头发有些蓬乱,脸上的骨骼分明,看起来性格颇为爽朗。段星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忽然想起来了,之前自己在城里的告示牌前见过他。这人挤进去揭了告示就走,周围的人还抱怨他老是抢别人的活儿干。
看来这人也是来捉妖赚钱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段星河平和道:“请吧。”
那人道了一声多谢,靠着火堆坐下了。他从行囊里掏出了一张大饼,对着火堆烤得软了一些,配着一把腌的黢黑的香椿芽吃了。
来了陌生人,大家都沉默下来,也不抬杠吹牛了。木柴烧的劈啪作响,显得格外安静。在火边坐了片刻,那人身上暖和起来,心情也好多了。他开口道:“天这么黑,我一个人怕遇上伥鬼,幸亏遇见了你们,多谢几位收留了。”
段星河道:“不是说月圆的日子伥鬼才会出来么?”
那人道:“一般来说是这样,但也有些在外头游荡的。那玩意儿难对付得很,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段星河想了想,道:“你见过伥鬼么?”
那人咬了一口大饼,腮里鼓鼓囊囊地道:“见过一次,幸亏我跑得快。玄武山那边最多,据说是长生观的那帮臭道士养的。一帮道貌岸然的玩意儿,仗着祖上给大幽皇帝进贡过几张擦屁股纸,混的人模狗样的,暗地里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呢!”
他说的厕纸,应该就是那本长生经。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他也吃过长生观那帮人的亏。伏顺忍不住道:“我们刚从那边过来,差点也被他们杀了。”
那人一诧,顿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心情,道:“是吧,那帮臭道士一天到晚吃斋念经的,没事就跟磕头虫似的忏悔,谁知道他们白天晚上两副面孔呢。”
他的心情十分愤慨,一副找到难兄难弟的模样。段星河自从被长生观的人坑过之后,戒备心比以前强多了,没多说什么。他道:“兄台在外行走,见过这个人么?”
他从怀里掏出魏小雨的画像,那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段星河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照例问一问,他收起羊皮,轻轻叹了口气。那人道:“这是谁?”
段星河道:“这是我的小师妹,前段时间我们走散了,一直在找她。”
那人的神色凝重,道:“肯定能找到的。”
虽然是客气话,却也包含了善意。段星河淡淡一笑,道:“多谢。”
聊了这几句,气氛融洽了一些。那人道:“我看几位仪表不凡,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在荒郊野外过夜?”
段星河道:“我们是从大幽都城来的,路上没盘缠了,抓妖换点钱花。”
对方笑了,道:“钦天监的大人也缺钱吗,朝廷对你们可真够小气的。”
段星河今天只穿了一件墨蓝色的圆领袍,没穿官服,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那人指着伏顺的腰牌道:“这牌子这么精致,我老远就看见了。”
伏顺自从当了官,时刻都把腰牌挂在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既然被看出来了,段星河也就不隐瞒了,道:“在下段星河,在钦天监供职。不知阁下在何处修行?”
那人抱拳道:“我叫于百川,是鬼谷宗纵横派的人。”
众人没听说过,纷纷看李玉真,把他当成了百晓生。李玉真寻思了一下,脸色忽然变了,道:“纵横派……啊,你们前阵子不是……”
于百川从腰间摘下了水囊,喝了一口酒道:“没了,倾巢覆灭。”
他的神色落寞,哑声道:“一共一百零八个人,只剩下我一个了。”
众人都十分惊讶,段星河道:“抱歉,我们不是有意冒犯的。”
于百川摇了摇头,道:“没事,不知者不怪。”
他的神色平静,已经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没有多少悲哀了。在这个乱世,各股势力交错倾轧,难免有宗门成为牺牲品。他一手搭在膝上,道:“大幽的皇帝不是什么好人,最擅长卸磨杀驴,忘恩负义。你们为他做事,还是暗中留一手的好。”
李玉真道:“你们门派原来不也是为大幽皇帝做事的么?”
于百川道:“是啊,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们重蹈纵横派的覆辙。”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夜色浓重,篝火照在众人脸上,光影不住跳跃。段星河道:“于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否明示?”
于百川一想起那些事就愤懑,道:“说来话长,我师父叫澜沧先生,他学识渊博,四十年前融汇百家之长,创下了纵横派。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师父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原来的世界到处都是战乱,民不聊生。他家里人都死了,他为了逃难躲进了深山里,却没想到来到了这里。”
他看了众人一眼,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异想天开。李玉真却道:“我相信你,我知道有另一个世界,我师父带我去过。”
段星河和步云邪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人没有恶意。段星河道:“我们就是从外头过来历练的。”
于百川一诧,显得有些惊喜。以前师父跟弟子们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他们还半信半疑的,以为是老人家异想天开。师父说这世上有些人是从外界来的,那边的世界虽然没有这边的灵力强大,知识文化却十分繁荣。
于百川有些向往,道:“那你们一定见识过百家争鸣的盛况了?”
步云邪的星垂殿里有许多藏书,诸子百家无所不包。他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们没亲眼见过,但有不少典籍流传下来。”
于百川遇上了能理解自己的人,浑身放松下来。他拨着篝火道:“我师父只是个寻常的读书人,没有什么神通,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游走于各个国家之间做说客,也做生意。我们这派供奉的祖师爷叫鬼谷子,据说他额前有四颗肉痣,成鬼宿之相,你们听过他们没有?”
步云邪微微一笑,道:“鬼谷子是谋圣,智慧深不可测,外面的人都知道他。”
于百川很是自豪,道:“几十年前大幽和大新之间势同水火,两国边境常发生战争。我师父亲自出马,说服大新与大幽签订盟约,这才使两国渐渐安稳下来。后来我师父又代表大幽北上跟燕丘签订了和平盟约,让两国百姓能安居乐业。”
众人都十分惊讶,步云邪道:“尊师立下了这等奇功,应该身居高位吧?”
于百川叹了口气,道:“先帝对他特别赏识,拜他为丞相,我们纵横派也享了十年尊荣。但当今皇帝尊崇道家,对我师父十分冷淡。我师父便退隐辞官,回到了长息郡养老。他近二十年来著书立说,收了不少弟子。我入门的时候,纵横派已经没落了,师父年事已高,师兄弟们平日里自己耕种、修道,缺钱的时候,我们也出去做一点生意,过日子是不愁的。”
李玉真想起来了,道:“去年北边发大水,趁机倒粮食的就是你们吧?”
于百川搔了搔头,道:“灾时粮食都贵,我们比商人卖的便宜了一半,已经很良心了。”
比起长生观的那些邪修来说,他们确实算是正派之人了。段星河道:“后来呢?”
于百川黯然道:“前阵子西南边境又起了冲突,庆熙帝早就想撕毁协议了,就对大新发起了战争。结果大新这几年秣马厉兵,比从前厉害多了。庆熙帝吃了几场败仗,这才又想起我师父了,召他入京商讨对策。我师父去之前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了,让我们赶紧逃走。大家本来以为没那么严重,结果师父进宫见了庆熙帝,与他分析大势,说错在我方不该先撕毁协议,如今要再和谈也难了。庆熙帝恼羞成怒,便让人把他……把他砍了。”
他声音哽咽了,红了眼圈。其他人十分震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个为国家立过大功的老臣,庆熙帝说杀就杀,这人实在够狠的。
于百川哑声道:“我师父死后,大幽连败数仗,丢了两个郡。皇帝差点气死,事后清算追责到了我们纵横派头上,直接派兵把我们灭了门,只有我和几个师弟侥幸逃了出来。兄弟们东躲西藏了几个月,又死了两三个人,偌大一个门派,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他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想到有过这么不幸的遭遇。若是换成别人,应该就一蹶不振了,但他还强撑着没有垮下去。于百川擦了一下眼睛,沉声道:“我这大半年里到处寻访,暗中调查过了,这次的战争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
李玉真微微皱眉,之前的那场战乱对大新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父亲为了占国运,好几天没睡,京城里到处都人心惶惶的,有些人甚至想举家搬迁到巴蜀去。他道:“不是庆熙帝自己想打的么?”
于百川恨声道:“庆熙老头儿虽然可恨,但他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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