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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知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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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韫在橘东街边买兔儿签,穿海天蓝圆领袍,流水纹白鹤氅,头上戴一只蝴蝶白玉闹蛾,神清骨秀。

老板一边忙活一边琢磨这是哪家的小神仙,山珍海味吃不饱,来路边买零嘴儿,若是不慎吃坏了金贵肠胃,家里是不是要来砸摊子?

檀韫不知老板心声,知道了就要喊冤,路边摊简直好极了。盯着烤架上的肉,他轻抿了下嘴巴,说:“再加五支。”

老板应道:“好嘞,您稍等。”

火候一到,老板取出用秘制酱料腌制的烤兔子放上砧板,一刀下去,半焦脆的外皮呲呲响,溅开浓郁的热油香。

檀韫眼也不眨,口齿生津。

老板麻溜地将剁成小块的兔丁用细签串了,数了十支包好递给檀韫,做生意必备的热情掩住了忐忑,“您拿好,小心烫,喜欢便请下次再来!”

檀韫道谢,转身涌入人群。

自岁末正旦,许多人都戴着闹蛾,各色各样,以应节景,街上熙来攘往,人实在是多。檀韫护着兔儿签到中段的一家花苗铺,候在门前的便装番子上前来,“夜里有灯火表演,爷往仰月楼去了,着卑职等您一道过去。”

此次随行的锦衣卫是檀韫从缉事厂挑的,锦衣卫如今还乱着,用起来不放心。他问:“乔样的到了么?”

番子说:“照您的意思,他们走的是后头的流光巷,经曹氏菜铺、?儿茶楼、一长蹴鞠社,最后在脉脉花舍停留。”

檀韫点头,分了番子两支兔儿签,两人一道往仰月楼去。

仰月楼在更东边的泼云湖边,围岸而建,是佳节登楼观景、平日登楼静坐的好地方。檀韫对雍京的街巷十分熟悉,带着番子抄近路走小巷??兔儿签再不吃就不酥了!可街上人挤人,叫人一撞,就怕让签子插穿喉咙。

行至途中,一身响声冲天而起,天幕晦暗,火红麒麟烟火凭空出现,是缉事厂的信号。

事情办成了,檀韫收回目光,正抽出半支签,突然顿住脚步。

“唰??”

番子的刀不及全出鞘便被一只黑指套包裹的手摁了回去,来人身手不凡,过了两招后抬膝顶得番子俯身干呕。脑后突然袭来一道拳风,来人啧了一声,偏头闪避的同时一掌劈在番子后颈。

番子“呃”声吃痛,闭眼倒地砸出闷响。

来人甩了甩手,转身看过去。

檀韫左手拿稳剩下的两支兔儿签,右手松拳收回,说:“放肆。”

年纪不大,倒颇有静中藏锋的气势,来人提了提右手的指套,客气地说:“家主想请檀监事一叙。”

上辈子檀韫在脉脉花舍遇刺,刺客早有部署,说明他身边有内鬼提前暴露了制定的路线,后经查实,内鬼是身边的一个火者。这回,他明面上一切照常,着番子乔样去脉脉花舍钓鱼,本以为会少一桩麻烦,却不想是一桩换一桩。

上一世这人也在此处候他么?

半臂劲装、马尾、身段利落,是侍卫武职一类;长袍、镶绿松石小冠、鹿皮靴子,绝非寻常大户出身;面具后是双荔枝眼,样貌应该也不错。

檀韫收回打量的目光,“想见我的人很多,贵主人得再等等。”正欲转身,却听对方殷切挽留,“家主亲至,诚意万分。”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轻巧的脚步声,檀韫眉间微蹙,猛转身的同时袖箭疾出,柔软宽大的白方缎和强劲的迷香却在他看清对方前打在他的眼睛上,他踉跄着摔下去的同时听见箭头入肉的哧响,那人却不觉痛似的,克制地笑了一声。

该死!

檀韫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蒙着双眼,先前剩下的两支兔儿签估计已经被野狗叼走了,他双手空空的被举至脑袋两侧、绑在身下的榻上。榻上铺了层毛毯,不硌骨头,他的大氅被脱掉了,脚腕也被一起绑在榻尾。

这是个完全受制的姿势。

但没人会将仇人或想除掉的人绑进熏百合香、烧暖炭的房间,用柔软不勒肉的缎子绑住手脚,在檀韫看来,这种意味不明的绑架比真刀真枪的刺杀或者入骨见血的凌/虐更危险,他竟翻船栽进了这样别致的阴沟子。

不是遇刺就是被绑架,难不成他命中注定今日有一劫?

脑子里迅速搜捕嫌疑名单,檀韫说:“说话。”

屋内的安静仿佛听到指令,终于破开裂缝,答话的是一道很轻的呼吸,就靠近他的左太阳穴,像只觊觎着、随时可以吐出蛇信子的毒蛇。

檀韫汗毛卓竖。

“莫怕,我不会杀你。”

对方说话了,很轻,像是被什么笼罩着,茫茫的听不真切,是他们见过面,怕他闻声识人,还是单纯的格外谨慎?

总之檀韫没有辨认出来,真诚地说:“但是我想杀你。”

对方浑然不惧,好奇道:“你经常这样震慑别人?”

离得这样近,檀韫却闻不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药味,这是一种被刻意遮掩、清洗过的干净。他否认,“我头一回遇见你这等腌?。”

对方沉默一瞬,“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低低的,听着甚委屈,檀韫略感惊奇,“非得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你很见不得人?”

“面对面的,我……我怕说错话惹恼你,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冒犯了你。”对方语气诚恳,“我不想你不高兴。”

难道把他绑起来就不算冒犯,他还会高兴?檀韫觉得这人的脑筋多了个弯,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审判道:“你脱了我的鹤氅。”

“帮你脱过鹤氅的人那么多,你也觉得他们腌??”

这话有点咬牙切齿,让檀韫听出了幽怨和……嫉妒?他愈发莫名,“你还绑着我,这是对待脔/宠的把戏。”

对方放松语气,笑他没见识,“那样的把戏会比这坏百倍,你没去过风月之地,自然不知。”

檀韫是没去过,只是想起宫里的有些宦官与人厮混,是要把人绑起来才好作弄……等等,难不成这人也怀着这种龌龊心思?

他蹙了下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自顾自地表扬他,“不去好,嫖的卖的都不是好东西。”

“是么?”檀韫突然偏头,吓得对方往后瑟缩了一下,没让他的鼻尖碰到自己。

这般闪躲又不像要作践人的样子,檀韫只得暂时放下这个猜测,转而问:“所以你常去那种地方?”

“嗯。”对方的脸就停留在与檀韫差一点、却绝不会肌肤相碰的位置,逗猫儿的语气,“要不要来抓我?”

是个花花公子,檀韫在小本上再添一笔线索,嘴上却没大兴致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贵人事忙,过了今日就不会记得你。”

对方不甘心似的,“你先前还说要杀我。”

“我让下头的人去办,把你剁碎了喂狗,但不要他们告知我你的身份。”檀韫挑衅,试探,“不过你骑在我身上的时候,可以……”他被掐住脸,对方的气息有些焦躁,“谁教你的?”

檀韫趁机一嗅,这人连手上都没有任何味道,也太警惕了。他暗道麻烦,不客气地“啐”道:“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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