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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乡试第三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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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乡试第三场即将开始。

窗外晨雾尚且朦胧,月亮还在云层里露着弯钩。

周稚宁在床上辗转几次,横竖无法再闭眼,干脆披衣起床,拨亮了屋内的油灯。

这时候才刚到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离起身前往贡院还有一段时间。

周稚宁抽出一本《大明司法条例》的书,随便翻开一页开始温习。

约莫看了有一刻钟,她才放下书,就着洗脸盆中过夜的凉水匆匆洗了把脸,打算去叫陈穗和。但这个时候,门反而自己响了。

“笃笃笃??”

来人的力道有些轻,好似怕打扰到屋内人一样。

“谁?”周稚宁问。

“回相公的话,我是客栈的小二。”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您有一封急件,那信客定要我即刻送上来,不能耽误。”

周稚宁想不到这时候还有谁会给自己寄信,开门谢过小二,将信件拿到手里,她才认出这是赵淮徽的笔迹。

不做耽误,她立即拆信查看,眉心不由一挑。

*

半个时辰后,周稚宁落座于考场之上,胥吏开始分发试题。

由于第三场是考官员的政务处理,对明朝法律的熟悉情况,所以考官往往会出一道具体案例,然后询问考生该运用明朝哪条法例?如何判处?

若是情况一边倒的还好说,最怕的就是“正当防卫”和“寻衅滋事”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案子。这时候,就得看朝廷上流行的风气是“法不容情”,还是“法外有情”了。

果然,这回考官给的试题是问:

四川乃是天府之国,积粮甚多。但一日,四川临近省份河南发生了天灾,饿殍遍地。为了营救百姓,河南太守紧急下发奏章,要求调粮。可是四川粮仓的负责人另有公务,没有接到这份急调,而是守粮仓的小吏接到了。小吏便按照急调所言,马不停蹄地运送粮食去了河南。

但与此同时,灾情波及到四川,四川太守也要调粮,可小吏先救了河南的急,导致四川无粮可调,这就造成了四川本地人民增加了本不必要的死亡数。事后,小吏和四川太守被双双问责。小吏认为自己是听从长官命令,并没有违反法令,大声呼冤。太守认为自己毫不知情,也大声呼冤。

那么,请考生作答,按照明朝律法,小吏与太守应如何判处?

见到题目的一瞬间,周稚宁不免幻视了现代公务员考试的策论。虽说一个古,一个今,但某些官场上的规则是亘古不变的。

就比如这个小吏,他听从长官的命令没有错,但坏就坏在这个长官不是自己的直系领导,而是其他省份的领导。换到现代,就是河南省的省长让四川省的粮库保安给他调粮,双方你情我愿,四川省省长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就犯了越级听命的错误。

当然这个四川太守也有错,粮库是重中之重,明朝规定粮仓每三日巡查一次,不可有误。但这么大批的粮食被调走了,四川太守却茫然不知,可见是尸位素餐。

如此看来,当是太守的过错更甚。

但是周稚宁一边拧眉,一边默默地研磨,脑子里却想到赵淮徽寄给她的那封急信。

那信中所写的就是朝廷针对司法条例的态度,其中有一条就是在争论“法要不要责尊”。

法律的制定约束的都是庶民,但尊者位超然于庶民之上,且各负才能。如果身处尊者位的大人们,也像庶民一样严格守法,难免会杀掉几位人才。这对于一个国家造成的损失,远远多于保护下几个普通庶民。

因此,朝廷多数官员认为既然是“尊”,当然与民不同,所以支持“法不要责尊”的人占大多数。

周稚宁明白,赵淮徽给她写这封信的目的,并不是想劝她也随波逐流,而是提醒她在论述的过程中要注意些措辞。即便与朝中主流持相反意见,也不能将主流意见驳斥的太死,态度不能激进。否则像这样的文章,是很容易被考官黜落的。

就这样凝神想了许久,周稚宁才拿起羊毫吸饱了墨汁,在草稿纸上缓缓写下了一句:“世上尊者繁多,唯有君权,至高无上……

这世上固然有很多尊者,但在古代,君权才至高无上。

只要皇帝需要你,你就是尊者,法不责你。一旦你对皇帝没有用了,你就是庶民,即使位尊,也要如同庶民一般守法。

四川太守固然官居三品,可地位再尊崇,也越不过皇帝。

所以“法不责尊”这条例,四川太守还远远够不上“不责”的资格。因此,太守理应被罚,小吏就略施薄惩。此外,再完善一下省内外调遣制度。

这大概就是周稚宁策论的全部内容了。

*

交完考卷出了贡院,这一场乡试就算是彻底结束了,接下来只要等待八月底的阅卷和放榜就好。

周稚宁觉得自己肩头上的压力无形消失了一些,连走出贡院的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但陈穗和与周稚宁不同,他对此次的策论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小吏与太守,他认为都有错,于是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各打五十大板。

但是应试文章最忌讳的就是当“两面光”,如果想两面都讨好,那么结果就一定是两面都讨不了好。

陈穗和心里正跳着,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男声:“陈公子留步。”

然后,一名身着儒士袍的年轻公子缓步从陈穗和身后走来,在他面前站定。

这人长眉长眼,肤白唇红,带着一股子风流气。可脸色过于白皙,眼眶下又有浓重的乌黑,面容还带着几分浮肿,致使他看起来有几分虚浮感。

陈穗和一打眼便觉得陌生,犹疑地问:“不知这位公子叫住在下可有要事?”

“并非要事,只是叙旧。”

“叙旧?”陈穗和越发犹疑,“可我与公子似乎不曾见过。”

那人一展折扇,勾唇道:“在下左世堂,家父乃是工部主事左长峰,与令尊同样供职于都水司。三年前飘雪时分,在下就曾在都水司衙门与陈兄远远见过一面,只是不曾正式拜会。不过三年,陈兄怎的忘却了?”

陈穗和仔细一想,似乎真想起来了一段。

三年前,陈国安从都水司主事升为了郎中,官职也从正六品到了正五品,而原本的都水司主事一职就空缺下来了。等了一段时间,才由吏部做主补进来一个新人,正是左长峰。

新主事上任那天,正是陈国安带着陈穗和一同去祝贺了一道。所以算起来,陈穗和当真与左世堂有过一次会面。

想起了往事,陈穗和态度不由好了两分,笑道:“原来还有这层缘分在,以往不知,倒是怠慢左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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