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绝念(1 / 2)
药王谷并不好找,计遥在空迷山的山坳里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才在一个樵夫指引之下到了谷口。一片桃李树林,离离青草,落英稀疏,倒有几分桃花源的意境。
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如铃的女声:“你中的这毒叫做渐深。”
“请姑娘指教。”一个哆哆嗦嗦的男声。
计遥停住步子,举目静观。
“渐深你还不明白么?由表及里,逐渐深入。第一日不过是肌肤有些痒,第二日骨头有些痛,再第三日往后,你就渐渐内脏痛,头痛,大致熬不过六日。”
那声音有些抖:“姑娘救我!”
“我为什么要救你?”
“姑娘不是药王的孙女么?听闻药王仁心仁义,请姑娘救命!”扑通一声,那汉子竟跪在了地上。
那女子冷笑起来:“谁告诉你我爷爷仁心仁义的?是你自己胡编的吧,呵呵,江湖中说他医术高明的有,说他性情乖僻的有,可没听说过他仁心仁义的。哼,我最恨撒谎之人。”
她一转身,绯红的裙子在绿草上一扫而过。那汉子一把扯住她的裙角,哀求:“请姑娘救命,在下结草衔环以报!”
“不必了,回去准备后事吧。”
计遥倒吸一口气,这样的医者实在不配一个“医”字。他阔步上前,一抱拳:“姑娘请留步!”
那女子转过身,容颜俏丽却面色冷漠。她眉头一蹙,问道:“你是谁?”
“在下计遥。救人一命在姑娘手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对他,却是一条性命,还牵连他的父母妻儿诸多人。姑娘何不积德行善救救他?”
“哼,你怎么知道是举手之劳?你知不知道我采那药草要攀到雪山之颠,也是命悬一线呢!我和他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药草救他。我采药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测,谁来救我?”
原来还有这般伶牙利齿的女子。计遥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想反驳却觉得她说的句句在理。
那女子看了一眼大汉又道:“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明知道江湖险恶,还乐在其中,只有两个字送你:活该!”
计遥皱着眉头,看着这女子,气愤之极却束手无策。
她冷冷一笑,转身要进石门。计遥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忙道:“请问,我姨母萧容可在里面?我有要事要急着见她。”
她停住步子,转头打量他:“姨母?你等着。”
那大汉黯然失魂地跌坐在石门外,面色惨败。
片刻工夫,萧容从内里出来,见到他,大吃一惊。
“你怎么来了?”
计遥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萧容的肤色渐如山头的积雪,白里泛青。
“笑云仙子。”她口中呐呐低语了一声,眼神有一晃而过的恍惚和伤痛。她牵了牵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惦记了我二十年,真不容易。”
“姨母,你说的是谁?”
萧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道:“阿遥,我们快走吧。”
计遥看了一眼地上的大汉,低声说道:“姨母,你看看他的毒能解吗?”
萧容略一思忖,低声道:“桑果不肯医治,我若是在这里医好他,恐要得罪她。你让他去谷外等我。”
计遥领着那大汉先行。萧容随后赶到,号脉之后,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将那汉子的手腕割开。
他一呲牙,却横着眉头不吭。流出的血呈黑红色,萧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撒在伤口上,催动内力将药在他血脉间运行开来,随后点了他的穴位止血。
“三日不可进食,拼命喝水。大致一月,这毒才算是完全解了。这毒乃是海氏的家传,莫非你得罪了海氏?”
“多谢前辈相救。此事说来话长。在下是驼帮的二当家骆西风。驼帮一直蒙慕容盟主照顾,十分感激。盟主突然一病,海氏仗着京城有人撑腰,叫嚣着要重立盟主。我们驼帮自然不能袖手,想来武林大会上为慕容直讨个说法。海氏对我下手,是想威胁我再警戒那些为慕容直说话的人。”
“慕容盟主。”萧容低声念叨了一声,神情黯然。
“二位的恩情,容我翌日再报答。”骆西风感激不尽。
在山脚与骆西风分别之后,计遥与萧容快马往京城而去。
路过锦绣山,萧容突然说道:“阿遥,我要回陶然居一趟。”
计遥依言和萧容上了山。陶然居几日没有人烟,更显得出尘静寂。
萧容默默伫立在院落里,清风习习,吹起她的衣衫和头发,她此刻如一尊石像,化在风里一般。计遥静静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她此刻的静默所为何因。
良久,她叹息了一声,似乎已将陶然居里的岁月挪到了心里。她最后看了一眼曾经爱过哭过幸福过痛苦过的陶然之居,淡淡道:“计遥,烧了吧。”
计遥一愣,怔在那里。
“既然有第一个人寻来,以后怕是有更多的人,还是烧了干净。”她不再回头,心里浮现一个人的容颜,恬淡从容,目光灼灼,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计遥心里十分不舍,却也知道姨母话中的道理。他不知道姨母究竟是不是笑云仙子,但却知道她二十年的平静必定不想被人打破。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上厨房里的柴火,扔上了屋梁。山风席卷火苗,一时烈火熊熊,一片红光笼罩了陶然居。
萧容听见劈劈啪啪的声响,眼泪潸然而下。还记得,他揽着她的腰身,遥看远山闲云,眉眼中盛满幸福。他说:“陶然山野,我们做一世夫妻,不问红尘烦忧,只做闲散山人。”
誓言犹在,他却早已经化为尘土。十年天人永隔,不过是岁月荒凉,夜夜相思。
一路萧容沉默无语,似是心事重重。
到了画眉山庄已是第六日的午后。小词听闻消息,从宝光阁飞奔出来,扑到萧容的怀里,又哭又笑。
萧容抚摩着她的头发,将她从身上扯下来,细细看了看,笑道:“还好,那都不缺,倒是还胖了些。”
小词明知师父是安慰自己,鼻子一酸,道:“师父,以后你去那里,我都跟着。”
萧容神色一僵,叹道:“傻丫头。”
“舒公子,没想到我一个山野闲人也被说成是仙子,真是让我愧不敢当。又连累公子如此大费周章地请我,更是让我受宠若惊。”萧容的语气不咸不淡,略带嘲讽。
舒书略有些不自在,赔了个浅笑:“听闻前辈不肯轻易见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在下先赔个礼。”
“人在那儿?”
“请前辈随我来。”
萧容见到慕容直毫不诧异,只冷冷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舒书听不明白,问道:“敢问前辈这病如何治?”
萧容看了一眼计遥和小词,道:“你们在外面等我。”
小词和计遥步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他中的毒名叫一梦白头,无药可治。”
舒书愣了:“一梦白头?”
“正是,毒如其名,如同做梦,等到他醒来,怕已是华发耄耋,废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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