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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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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认可了林辅成、李贽的多篇社论,大明失去了灵魂、权力对人的异化、宗教对人的异化、异化对生产生活的影响。

逍遥逸闻的火力全开,但是跟随着林辅成和李贽讨论的人,少之又少。

一方面是这些基于实践和深入的观察,对于笔正们而言,很难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因为多数的笔正,都不具备践履之实的能力,平日里都是人云亦云。

而另一方面,这些讨论过于深入,跟着起哄,很容易招致斧钺加身。

各大杂报都不说话,但比较保守的大臣,连续上奏,要制止这种大逆不道的讨论。

即便是修改过的权力异化第二篇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世宗皇帝和先帝,但是人们总是能够自然而然的联想,因为世宗皇帝的为所欲为和先帝的想当然耳,并没有过去多久,这是一种含沙射影的指桑骂槐。

甚至是惊动了讲武学堂里的两位守旧派,讲武学堂祭酒刘显和石茂华,这二位一个来自四川,一个来自陕西,都是久经沙场之辈,石茂华在入京的时候,就批评过京师的风气过于大胆,当几篇社论登刊发报之后,二位立刻上了奏疏,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陛下,林辅成和李贽,是陛下庇佑,二人过往有什么大胆至极的言论,臣等,权当是陛下授意,就视而不见了,但是如此胡言乱语,颠覆社稷的狂妄之言,理当严惩!否则日后,这帮读书人,就会有样学样。”

“当初杨廷和、杨慎胡说什么国朝养士一百五十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日!遗祸无穷!”石茂华极为激动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石茂华在提醒英明的陛下,任由这种不正之风蔓延,从含沙射影到指责先帝、世宗皇帝,慢慢就会变成质疑陛下,进而破坏新政、颠覆大明。

大明是陛下的天下,不是杨廷和父子的天下,更不是笔杆子的天下,他们不用对历史负责,而陛下要对历史负责。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朱翊钧示意二位坐下说话,不必过分担忧和紧张,而后拿出了李贽的原文出来,递给了冯保说道:“二位看看这个。”

原本和修订本,其主张是一致的,只不过论据换了而已。

“那石总督以为,李贽说的不对吗?权力不会有任性,还是权力不会让人想当然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石茂华想了想,李贽的观点,石茂华还是非常认可,他摇头说道:“他说的对,但是他不能这么说!他可以举臣子的例子,但是不应该指斥君上。”

“他不是有官身吗?他要是有胆子,就和海瑞一样,抬棺上谏,含沙射影,阴阳怪气算什么本事!”

说可以,和海瑞一样的责难陈善就可以了,海瑞已经把路开出来了,只需要循迹而行就行,说的真的有道理,可以上谏。

石茂华一直希望能够大明再开西域,如果陛下深陷这种舆论之中,那石茂华恐怕就看不到大明再开西域的那一天了,连家祭无忘告乃翁都做不到了。

这就是石茂华的担心。

“陛下,麓川正在打东吁,这帮家伙,如此摇唇鼓舌,要是再掀起兴文匽武的风力来,臣担心会让前线束手束脚。”刘显说明了自己来的原因,他怕兴文匽武。

俺答汗被斩首示众了,土蛮汗在京城混吃等死,北方的危机已经解除了,那么马放南山,似乎就成了一个必然,大明一年1100万军费开支,占了大明朝廷近一半的岁入,这个时候,掀起兴文匽武,无论怎么看都非常合适。

“二位爱卿所言极是。”朱翊钧思索了一番说道:“这样吧,定在三月十八日,进行一次春阅吧,正好,李如松带着骑营,不几日就要回京了。”

春秋大阅是祖宗成法,每次春秋大阅的规模不同,都能代表着一定的风向,只要春秋大阅正常进行的年份里,都代表着朝廷在振武。

真的要兴文匽武,得问问大明武夫们答不答应,物理意义上展现威慑力,才能吓住这帮贱儒们,不敢胡说八道,舆论不至于失控。

“陛下圣明。”刘显和石茂华互相看了一眼,唱起了赞歌。

他们跑来问,其实就是为了清楚皇帝本人的意志,陛下的意志是极为重要的,他们其实最担心的就是,陛下本人有了匽武之心,通过李贽和林辅成这两个大喇叭,广而告之。

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笑着说道:“先生,儒学是什么?”

“陛下,儒学是一种骗术。”张居正俯首说道:“中庸就是骗。”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了起来,其实朝臣们都不懂朱翊钧为何如此放纵李贽和林辅成,在他们看来,有点多此一举,告诉了石茂华和刘显处置的办法之后,朱翊钧想解释他允许这些内容存在的原因。

朝臣们不懂皇帝陛下的打算,但张居正最懂皇帝了,他知道陛下为何放纵李贽、林辅成。

张居正端着手,看着石茂华,开口说道:“表面上,孔圣言仁,孟圣言义,仁义就是儒学,但果真如此吗?”

“从儒家的大同世界就知道,它追求的那个官序贵贱各得其宜,尊卑长幼之序的大同世界,其实是在否定公平。”

“用软的、没有任何强制约束力的道德,去约束肉食者;而用

硬的、有强制约束力的刑罚,去约束穷民苦力,这就是欺骗,这就是否认公平,这就是在显而易见的去拉偏架。”

用刑罚约束穷民苦力,因为在儒家的价值观里,穷民苦力因为没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去学习仁义。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反过来就是仓廪不足,则不知礼仪,衣食不足,则不知道荣辱,不知道礼仪荣辱,就不能用道德去约束,只能通过律法。

这是典型的谬论,大明墩台远侯也是人,多数出身贫苦,但他们的道德,可比贱儒高得多。

儒学能够成为显学,成为统治阶级奉为圭臬的原因,就是这种道德约束肉食者,刑罚约束生产者的拉偏架,儒学依附于统治阶级存在而存在,而统治阶级天然拥抱儒学,儒学是一种上佳的统治工具。

朝臣们也有点想不明白,皇帝作为统治阶级的头子,为何要否认儒学,还要编纂《诸子汇编》。

而李贽等人讨论的自由,确切的说让人真正做人的有限自由,包括对世宗、先帝的批评,都是为了摆脱这种困局。

其实李贽这些人,更像是法家,追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原教旨法家,试图用社会契约这种东西,来强约束统治阶级的行为。

比如商鞅就明确提出: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制定好的法律规则不能被普遍遵守,是因为律法的效力,被自上而下的破坏和践踏;

比如韩非子在有度篇里讲: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就是说法律、规则不能阿附权贵,墨线不向弯曲的地方倾斜,法令之内该惩处的行为,智者也不能逃避,勇者不敢抗争。惩罚罪过不回避大臣,奖赏功劳不漏掉平民,和儒家刑不上大夫的主张完全不同。

“石总督,陛下只是想要大明百姓们能喘口气而已,陛下让他们大放厥词,也是希望能通过规范自己,以为则,而矫上之失,诘下之邪,进而规范天下肉食者而已。”张居正解释了清楚了陛下这么做的原因。

张居正其实不太赞同这种办法,这多少有点苦一苦陛下,骂名他张居正来担,不赞同不是张居正不愿意背负骂名,是张居正觉得没什么用。

陛下尚节俭,举世皆知,连特么的英格兰的女王都知道了!但是江南势要豪右们,该斗富还是斗富,该竞奢还是竞奢,甚至是变本加厉,把那些个倭国的糟粕,什么六本木花冠君,都弄的声势浩大。

张居正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杀一点肯定止不住,但是搞到洪武年间那种动辄几万人规模,绝对能止住竞奢之风。

这一点韩非子有度篇也提到过:厉官威名,退淫殆,止诈伪,莫如刑。

整饬吏治,宣威刑名,除淫乱怠惰之风,禁欺诈虚伪之恶,没有什么手段比刑名更加行之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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