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1 / 2)
122/七流
血雾在赢舟的面前爆开。
他的视线模糊,看不清许文玲的脸,只能看见她溅起的血花,在沾满油的橱窗上、青灰色的墙上。
整个岛屿地动山摇,草坪上出现清晰可见的地裂纹;岛屿最中心那株青绿色的根茎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笔直的茎身弯曲、垂坠。
赢舟手里的武器掉在了地上。一团说不出的空气堵在了他的嗓子眼。
他站不稳,摔在了地上。周围不断有碎石落下,他朝着许文玲的位置爬去,然后抱住了她的尸体。
他茫然地用手堵住了许文玲胸口那个血洞。但堵不住,亮粉的、甚至带着荧光色的血液从赢舟手指的缝隙里涌出,不是正常的温热粘稠的触感,像刚化开的冰水。
横梁、碎石、砖瓦,坍塌的声音就在耳边;而赢舟完全没办法动弹,他丧失了所有行动的能力,身体和灵魂相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但他却下意识地拿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要砸在妈妈脸上的石头。
石头是水泥的,实心,如果不是因为赢舟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这块石头足以把他砸到吐血。
但现在,他只是背上稍微有些疼。
这种疼痛感唤醒了他。
赢舟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指尖在脖子上划出一道道刺眼的血痕,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尾滑落,呕出了一朵又一朵吞咽不下去的白色花瓣。
他终于嚎啕大哭。
湖心岛的坍塌还在继续。
赢舟哭到大脑缺氧,视线一片模糊。房屋倒塌,把他们掩埋在一片废墟下。
他觉得自己一定流血了,但赢舟没有力气去擦。
直到有人从废墟里翻出了他。
是裴天因。
或者说人类形态的四毛。
裴天因拉住他的胳膊,把他从废墟里捞了起来。
赢舟的手还握着许文玲的手,然后他意识到那或许不是许文玲的手。
他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截枯树枝。
“舟、舟。走。”裴天因说。
赢舟没有再哭了,只是也没能给出什么反应,像没有生气的玩偶。甚至都没办法站稳。
裴天因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拦腰抱起了赢舟,往湖边跑去。
赢舟侧过头,看着那个倒塌的家越来越远,那里埋着他的童年和妈妈。
他的妈妈死了两次。其中一次死在他的手里。
赢舟突然挣扎起来,呜呜咽咽地哭着,想挣脱裴天因的怀抱,回到妈妈的身边。
但对方把他抱得很紧,密不透风。
拥抱既是安慰,也是牢笼。他挣脱不了,于是泄愤似的咬住了裴天因的脖子。像是想要通过强迫性的暴食咽下自己的痛苦和愤怒。
他的眼眶泛红,无声地恸哭。
赢舟看见了从自己掌心冒出来的一截绿色的枝芽。
他的身体是土壤,
细嫩的枝叶是刚发好的芽,
细枝上抽出新叶和待放的花苞。
赢舟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花枝正在生长,他的血液里涌动着植物的根茎。
越来越多的枝条刺破了他的衣服。
赢舟的眼神找不到焦距,喃喃着吐出一个字:“……痛。”
下一秒,裴天因带着他跳入了湖水中。
外界。那颗狂暴的肉球也在尖叫着缩水,枯黄的颜色从湖泊中的茎叶一路传递到了它的身上。
肉球八双血红的眼球凸起,里面竟然闪过强烈的不甘!
“喑——喑——!”
它如同濒死的鸟兽,把头颅挣扎着朝着天空;布满锯齿的大嘴里吼出一声又一声的长啸。
农场里,潜伏着的红色根系破土而出,直直地插入每一个动物的身体里,贪婪地吸食着血液。
整个动物庄园的野兽们跟着一起,痛苦地哀嚎起来。这些穿着衣服的禽兽们,用自己的爪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痛苦的痕迹,却无力挣脱根须的束缚,像是被吸干的果实一样,干瘪下去。
肉球试图借此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力,可惜,这只是杯水车薪。
它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
现在是深夜,几十公里外的小城也跟着震颤了几下。
镇上的住民们显然经历过大风大浪,看着摇摇晃晃的吊灯,搓麻将的手都没停一下:“儿L豁,又地震了。先把内把打完,毛球事。”
一只伤痕累累的大狗从大球的牙缝里爬了出来。
它原本的皮毛该是黑色,但现在是血红的颜色。肉球的胃酸腐蚀了它的皮肤表面,露出底下烧灼过的暗红色。
周围是湿哒哒的湖水,荀玉的鼻腔是泥土的腥味。还有植物根茎的味道。他以前,在基地里种过土豆。挖土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味道。
他看见了自己的手指,看来是身体维持不了异能的形态,变回了人样。
皮肤的烧伤很严重,变成人,一只手也是黑黑红红的颜色。碎裂的骨头从一旁的手肘处穿刺了出来。
在面对异化后的红皇后,荀玉发现,他们……或者说他,能做的,只有不自量力地还手。
好弱的自己。
为什么,重活一次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荀玉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想,局里一直有人监控这个诡域,很快就会有人赶来,他已经听到了头顶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之前在庄园里的同事能获救的。
荀玉倒在地上毫无声息,只有眼球还在转动,不断寻找着赢舟的身影。
对他来说,战死并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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