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河北军情(2 / 2)
去年抢种淮北粮种,冬日又疏浚了河道沟渠,今春需浇水时,再不用全家上阵人扛肩挑担水浇地了。
今年五月,新粮丰收,亩产竟是往年三四倍。
新麦收获后的一段时间内,甚至出现了家家户户蒸白面馍馍的景象。
据北湾村长者文恩文大伯讲,别说他痴活了一辈子、便是父亲、祖父辈都没见过全村吃白面的场景。
不过,农人们都仔细惯了,‘多存粮,防灾荒’的谨慎已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即便今年交完三成税,剩下的粮食也能撑到来年,却都不约而同的在吃了几天白面后,选择了往面中缠杂粮的吃法。
用村里魏寡妇的话说,整日吃白面,人会娇贵,以后经不得风雨摔打,配些杂粮吃,身子才壮实
其实吧,谁都知细粮养人.这不过是节俭惯了,哄孩子的说辞。
你没看么,村里张五栾家那三个孩子改吃细粮仅仅几个月,就肉眼可见的丰腴了起来,面颊上红扑扑的。
不过,他家目前也是北湾村生活最好的一家。
张五栾在新编永静军,现在好像叫什么第五旅九团做了营正兼团副,光那军饷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两三户的收成了。
是以,他每次休假回家,都要唠叨婆娘春妮,让她不要太仔细了,孩子正长身体,一定要吃些好的他还说,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但孩子长身体就这几年,若错过了,以后便是想让孩子再长身体,也晚了。
对丈夫言听计从的春妮,这才忍着肉疼,将家中饭食改为了一日三餐,餐餐白面
对比一年前,便是在菩萨面前发愿都不敢想象眼下日子。
春妮、魏寡妇她们理解不了‘生产关系、生产力’等难懂词汇,只将过上好日子的所有原因都归结到了楚王身上。
河北路北部平原,几乎村村都有一间窄小的土地庙,供奉土地爷,祈求五谷丰登。
但今年开始,不少村庄都在土地庙旁建起了‘王爷庙’,供奉的是一位披甲挎刀的青年将军。
有些村子更是直接将那土地庙中的土地公请到了别处,腾出的居所,换成了王爷
并且,今年年后,淮北商事代表蔡坤,在阜城外圈地建起了‘牲畜交易市场’。
其实,金齐国境,早有各类官方榷场,但交易量一直不大。
原因无他,只因重税.贩运牛马的商队宁愿冒险漏舶也不愿在榷场内交易。
蔡坤主持的交易市场,牛、马、皮毛等齐国紧缺之物可免交易税.
以此为生的两国商队自然趋之若鹜。
随后,便是和当年桐山十字坡西瓜市场建起后差不多的故事,大量北地豪商的到来,催生了巨大的用工、食宿、金融、娱乐等需求。
整个阜城的变化,以日新月异来形容毫不夸张
。
同时,去年出访金国得来的结果金将萧仲显、郭安、韩尝等人依约每月送来羊毛、皮子、奶酪等商品。
换回香皂、烈酒、霜糖等淮货
淮货在金国的受欢迎程度,远超想象,而贩运来的羊毛、奶酪等东西在金国根本不值几个钱。
北地牛羊牲畜存栏量巨大,羊毛除了搓绳、作毡房外,每年不知要丢掉多少。
那奶酪更是如此,每年夏季,鲜奶腐败速度极快,制成奶酪拿来齐国换钱,等于凭空增加一项收益。
萧、郭、韩能从南北易货中获得丰厚利润,他们治下的部曲家庭也可籍此得来活便钱,皆大欢喜。
不过,他们数次请求蔡坤将铁器也纳入交易品类中,蔡坤没向陈初请示也知此事断不可为,便一直没有答应。
六月,本着就近原则,阜城毛纺厂成立,为淮北军生产行军毛毯、呢绒军衣。
同月,阜城鞣革场建成北地而来的皮毛,会在此进行鞣制工序,皮革熟成后再运去淮北,做军靴、箭袋、护腰、马鞍等军用物资。
不在阜城直接将皮革加工,是为了避免一河之隔的金国生出警惕。
同理,牲畜交易市场内,淮北系也在以蚂蚁搬家的方式,不断购入良马,贩回淮北。
场坊的建立,自然需要更多的劳动力,河北百姓之苦,远胜淮北。
不止有齐国河北路的百姓闻风前来讨生活,便是界河北许多金国汉人,也有了南逃趋势,和淮北之于淮南,如出一辙。
以蔡坤和蔡思设想,阜城只需安稳发展了三四年,在此复制个小蔡州不成问题。
但,河北路的政治条件严苛,远不如和陈伯康定下密约的淮北.
时八月,北湾村便发生了一桩事。
八月初一夜,正是一月中天光最暗的几日。
北湾村民防队文三带着几名同村村民在庄稼地里巡视,终于捉到一名窃粮小贼!
今年秋收后,北湾村好地种下了黄豆,赖地种下了淮北提供的‘薯苗’,这种东西有些像芋头,但口感脆甜,农研所的指导技师更是将此物产量吹的吓人。
村民出于好奇,自是万般期待此物丰收后,到底能不能达到农技师说的那‘三千斤打底’的收成。
可进入七月底临近收获前,庄稼地里常有贼人偷掘他们这紫皮金地瓜。
这才有了文三率人巡视可不想,捉了小贼后,民防队竟不忍心处罚了。
那小贼只有十三四岁,整个人瘦成了麻杆,一双突兀大眼格外显大。
这小郎不止把即将收获的地瓜刨出来吃了,衣服前襟还裹了一兜。
当时文三悻悻骂道:“你这小贼,若肚饿吃了也还罢了!还要带走许多,凭白毁了我们收成!”
小郎吓的不轻,哆哆嗦嗦说起,自己是金国乐寿县人,爹爹前些年被金人征发造船,一去不回,娘亲有腰病做不得活,底下还有一弟一妹,一家人快饿死了,实在没法子才游过来偷点吃的,求叔伯们放他一回.
北湾村前几年过的也是差不离的日子,小郎的遭遇自是感同身受。
那文三叹了一声,替小郎出主意道:“如今我们这里有场坊,农忙时也需长工,你若不怕吃苦,不如带一家人来阜城,总不至于饿死。”
小郎犹豫过后却道:“我早有此意,但老娘弟妹渡河不便。”
文三一时豪气上涌,道:“不如,你们明夜过来,我们几人带筏子接应你一家.”
听文三这么讲,小郎跪地叩首,感激涕零。
双方就此约定此事
翌日,恰好张五栾休假回家,文三将此事告诉了村内大人物张五哥。
张五栾稍微一想,便和文三等人一同去了。
一来,他隐约听顶头上司耿宝喜提过,河北路的确有吸收北地百姓的意图。
二来,接应跨河偷渡的百姓,此事可大可小。
当晚,一行人潜伏在界河南岸的芦苇丛中。
子时初,对岸果然有人以火把在夜色里画了三圈.这是约定好的接应信号。
可不想,几人还没来及推筏下水,北岸忽然灯火大作。
“嘿嘿,可让爷爷捉住你们了.”
夜枭般阴森笑声后,一名披甲将军现身,竟是金国河间府统领王文宝。
不知是那小郎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还是因近来南逃百姓越来越多,王文宝沿河巡视恰好埋伏在了此处,总之,那小郎一家.
烈烈秋风,吹得火把摇曳不定。
王文宝不顾小郎磕头求饶,将一家尽数斩于岸边。
最小的妹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
张五栾目眦欲裂,却也无可奈何对岸是金国之土,他再不忍,也不能冲过去。
对岸那王文宝或许是猜到南岸藏着人,特意让军士往芦苇丛中射了几箭,随后大笑几声喊道:“齐国小贼,敢不敢过河来为这一家收尸?哈哈哈.”
虽然张五栾等人都没被箭射中,但那种屈辱之感却格外痛。
当晚返回北湾村的路上,文三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亲眼看着一家被屠,他觉着是自己昨晚一句话害了小郎一家。
“五哥,咱就没甚法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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