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2)
墙上,画面摇晃起来‐‐那儿会乱起来了,摄影机摇摇晃晃颠上颠下,镜头里一下是天,一下是地,一下是拥挤的人群,一下是数木清的腿和纷乱的脚步……然后胶片断了,没有了,墙上一片漆黑,心里和房间里一团漆黑。
漆黑之中,n想起了她曾在那摄影机旁说过的话:&ldo;情节非常简单:第一,男女主人公正在初恋的狂热之中。第二,他们不小心在这动荡的人群中互相丢失了。&rdo;……&ldo;没有剧本,甚至连故事和更多的情节都还没有。现在除了这对恋人在互相寻找之外,什么都还来不及想。&rdo;……&ldo;因为我相信,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们可能丢失和我们正在寻找的都是‐‐爱情!就是现在,我也敢说,在我们视野所及的范围里,有几千几万对&ldo;恋人正在互相寻找,正在为爱情祈祷上苍。&rdo;……
漆黑中n想:真是让我说对了,那些寻找着的人中就有f。他听见我说的那些话了吗?他应该听见了。n想:我应该回去看看他了,是呀,&ldo;对爱情来说,什么年龄都合适……&rdo;
但是n还不知道,那时f医生已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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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医生死在那架摄影机停止转动之后不久。关于他的死,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一种说法是:他在那时犯了心脏病,从来没发现过他有心脏病,但是一发却不可收拾。
n从国外回来才听说这件事,才明白,多年前的分手竟是她与f的永别。
冬天的末尾,融雪时节,n走过正在解冻的那条河,走过河上的桥,走进那片灰压压的房群。小巷如网。积雪在路边收缩融化得丑陋不堪,在上百年的老房的房檐上滴淌得悠闲自得。空气中散布着煤烟味、油烟味、谁家正在煎鱼的味‐‐多么熟悉的味呀!风吹在脸上并不冷,全球的气候都变得不可琢磨。n独自一人穿过短短长长的窄巷,走过高高矮矮的老房,注意着路上的每一个行人和每一个院门中进出的人,希望能碰上一个她认识的,或者仅仅是一张熟悉的脸……这是她少年时常常走的路呀,每一个院门她都熟悉,甚至每一根电线杆和每一面残破的老墙她都认得,一切都还是那样,像一首歌中唱的&ldo;从前是这样,如今你还是这样&rdo;,只是人比过去多了,而且都是陌生的面孔。除了气候在变暖,就是人在变多,n记得小时候,尤其午后,在这小巷里走半天也碰不见一个人……呵,那家小油盐店也还在呢,只是门窗都换成了铅合金的……那么家呢,那座核黄色的楼房在哪儿?唔,那儿,还在那儿,只是有点儿认不出了,它曾经是多么醒目多么漂亮呀,现在却显得陈旧、苍老,满面尘灰无精打彩的样子,风吹雨打已把那美丽的颜色冲剥殆尽了……
院子里堆得乱七八糟:砖瓦灰沙,木料,铁管,自行车和板车……而在这一团芜杂中竟停着一辆崭新的&ldo;林肯&rdo;牌轿车。
n敲了敲f家的门,没有人应,一推,门开了。轻轻走进去,厅廊里一股明显的霉味,地毯上污渍斑斑,走在上面甚至踏起灰土,墙上没有装饰只有尘灰,很多处脱落了灰皮,很多处,尘灰在那儿结起了网,屋顶上有一圈圈锈黄的水迹。很多门,但都锁着。慢慢往深处走,只有一扇门开着,从中可见一个老人的背影。
n在那门口站住,认出了那老人正是f的父亲‐‐坐在写字台前。房间很大,很空旷,冬日的阳光从落地窗中透进来,一方一方落在地毯上,落在桌上和床上变了形,落在那老人弯驼的背上。
f的父亲转过头来:&ldo;您是?&rdo;
&ldo;我是n呀,您还记得我吗?&rdo;
&ldo;呵……呵,当然。&rdo;
老人定定地把n看了好一会儿,不说什么,就走出去。回来的时候,他拖着一个麻袋。
&ldo;这是f要我给你的,&rdo;f的父亲说。
&ldo;什么?&rdo;
&ldo;不知道。他放在我这儿的,我没看过。后来,有个叫l的人来跟我说,f要我有一天见到你,把这些东西给你。&rdo;
n打开麻袋,只朝里面一望就知道了:那都是f写给她的信。一式的信封(他给她写信从来都是用这种信封),都封着,都贴好了邮票,但都没有邮戳。n掏出几封看看,单从不同时期的邮票上就都明白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给她写信‐‐并不发出的信。
f的父亲坐在阳光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冬天的阳光抚摸着他弯驼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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