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l问:&ldo;你的家,在哪儿呢?&rdo;
l又会听见两个至三个字,看见一缕微笑,或者得到一篇谎言。
犯规。l知道,这是对这一种&ldo;自由&rdo;的威胁。因为一旦恢复历史,你就又要走进别人,走进目光的枪林弹雨,又要焦虑: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l就像浴室门上那只窥视的眼睛。而她们,都像那浴室中的2,捂住了脸,捂住了姓名和历史。唯一只无名的手沿着光滑而没有历史的皮肤走遍,走过隆起和跌落,走过茂密、幽深,走过一个世界的边缘。l知道,心魂非但不在这儿团聚,且已从这裸体上逃离。
你自己呢?也是一样。你到这儿来,是为了团聚还是逃离?
诗人不再问,看着阳光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身体。但他和她都不在那儿。他和她的裸体在模仿团聚,他和她的心魂在相互躲避、逃离。他和她的历史在另外的时空里,平行着,永不相交。就像多年前在那列&ldo;大串联&rdo;的火车上,黑暗遮住了那个成熟女人的历史,然后永远消失在人山人海里,很多年后那个少年才知道:这才安全。百叶窗在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裸体上投下的影子,一道一道,黑白相间,随着呼吸起伏,像是荒原上两匹歇息的动物……
荒原上那些自由的动物,孤独未曾进入它们的心魂。它们来晚了,没能偷吃到禁果。没有善恶。那果子让人吃了。人先到一步,救了它们。让它们没有孤独,让它们安魂守命,听凭上苍和跟随神秘而已,生和死而已,繁殖,延续……是人救了你们,你们知道吗?
人替你们承受了爱的折磨:
人替你们焦灼,你们才是安祥。
人替你们忧虑,你们才是逍遥。
人替你们思念,你们才是团圆。
人替你们走进苦难,走进罪恶和&ldo;枪林弹雨&rdo;,你们才是纯洁与和平。
人在你们的乐园外面眺望,你们的自由才在那羡慕中成为美丽。
你们不知道。或者像上帝一样,不理睬。
以致床上这两匹走出了乐园的动物,要逃离心魂,逃离历史,逃进没有过去和未来的现在。要把那条蛇的礼物呕吐出来。在交媾的迷狂和忘怯中,把那果子还给上帝,回到荒莽的乐园去。
但是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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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不到。写作之夜是其证明。
所有的写作之夜,雨雪风霜,我都在想:写作何用?
写作,就是为了生命的重量不被轻轻抹去。让过去和未来沉沉地存在,肩上和心里感到它们的重量,甚至压迫,甚至刺痛。现在才能存在。现在才能往来于过去和未来,成为梦想。
(f医生终有一天会发现,人比&ldo;机器人&rdo;所多的,唯有欲望。过去和未来无穷地相联、组合、演变……那就是梦想,就是人的独特,以及每一个人的独特。)
我们常常不得不向统一让步:同样的步伐和言词,同样的衣着装扮,同样的姿态、威严、风度、微笑、寒喧、礼貌、举止、分寸,同样的功能、指标、效率、交配、姿势、程序、繁殖、睡去和醒来、进食和排泄、生存和死亡……不越雷池,循规蹈矩。我们被统一得就像一批批刚出厂的或已经报废的器材,被简化得就像钟表,亿万只钟表,缺了哪一只也不影响一天注定是24小时。我们已无异于&ldo;机器人&rdo;,可f医生他还在寻找制造它们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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