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ldo;去去!去,出去!&rdo;
猫着看他们,绕过他们,跳上窗台,从这儿看天上那只鸟。那只鸟还在盘旋,在雨中,或在雨之上,划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圈,穿云破雾地飞着。如果它不愿意离去,我想,在它下面,也许是南方。
&ldo;搂紧我,哦,搂紧我……&rdo;他们一同仰望那只白色的鸟。看它飞得很高,很慢,飞得很简单,很舒展,长长的双翅一起一落一起一落,飞得像时间一样均匀和悠久。我怀疑,这也许是南方。在南方,在那座古老的庭院里。曾经,母亲也是这样说的:&ldo;让我自己给你。&rdo;如今,女儿也是这样说:&ldo;让我自己好吗,让我自己给你。&rdo;一代代,可亲可爱的女人,都是这样说的。时间和空间无关紧要,因为她们,都是这样说的。雨,曾经是这样的雨。雨声,现在还是,这样的雨声。我有时祈盼那只鸟它盘桓不去它会飞下来,说这儿就是南方,说:这永远是南方,这样的时间就是南方,这样美丽的身体就是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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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不是一种空间,甚至不是时间。南方,是一种情感。是一个女人,是所有离去、归来、和等待着的女人。她们知道北方的翘望,和团聚的路途有多么遥远。与生俱来的图景但是远隔千山万水,一旦团聚,便是南方了。
比如说z的叔叔,画家z五岁那年在北方老家见过他一回,在向日葵林里见他风尘仆仆地归来,又见他在向日葵环绕的一间小土屋里住过一阵。那时,正是北方的向日葵盛开的时节,漫天漫地葵花的香气中隐含着一个纤柔的名字,因此那便是南方。葵花的香气,风也似地在那个季节里片刻不息,灿烂而沉重,那个纤柔的名字蕴藏其中,那样的情感就是南方。
那时叔叔劝母亲,劝她不要总到南方去打听父亲的消息。母亲说:&ldo;你哥哥他肯定活着,他肯定活着他就肯定会回来。&rdo;母亲说:&ldo;他要是回来了,我怕他找不到我们。他要是托人来看看我们,我怕他不知道我们到哪儿去了。&rdo;很久很久,母亲流着泪说:&ldo;你有你忘不了的情,我也有我的,不是吗?&rdo;叔叔便低下头不再言语。叔叔低头不语,因为这时,叔叔也在南方了。
离开那间小土房,五岁的儿子问母亲:&ldo;叔叔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那儿?&rdo;
母亲说:&ldo;他曾经在那儿住过。&rdo;
穿过向旧葵林,回去的路上儿子问母亲:&ldo;叔叔他不是在等一个人吧?&rdo;
&ldo;谁?你怎么知道,爷爷告诉你的?&rdo;
&ldo;不是。爷爷他什么也不说。是我自己猜的。&rdo;
&ldo;那你猜他在等谁?&rdo;
&ldo;他在等婶婶吧?&rdo;
母亲叹一声,说:&ldo;不,不是。你的婶婶不是她。&rdo;
向日葵林走也走不尽,儿子问母亲:&ldo;那她是谁?&rdo;
&ldo;她本来可以是你的婶婶。她本来应该是你的婶婶。&rdo;
&ldo;那现在她是谁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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