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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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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霄攥紧拳头,大步朝声音来的方向走去,走的近了,还能听见成年男子的低声喝斥。

“贼婆娘,怎的连个孩子也哄不住!”

“快别让他哭了!实在不行堵嘴吧?”

“是啊,女施主,快想想法子,这样下去要出大事的!”

可他们越说,那孩子便哭得越厉害。

声音来自几间简陋的房子,漏风的四壁里透出昏黄的烛光,被前方的殿宇衬得凄惨兮兮。

白知饮急了:“他们也要吃孩子么?这是什么世道!”

感受到身边人瞬间腾起的汹汹怒意,便替他一脚踹开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门。

登时,里面一切声息戛然而止,连哭声都没了。

他们二人束着发,身上穿着僧袍,却均是一脸寒霜,尤其是李庭霄,目光像是要杀人。

不大的房子里至少塞了五十人有余,个个目瞪口呆看向门外,地上放着两个大空盆,有人嘴里还叼着肉,门边抱孩子的妇人正捂着孩子的嘴,而她对面的两名僧人脸都白了。

僧人战战兢兢:“殿下,小僧参见殿下!”

李庭霄上前,见眼前情形有偏差,缓了神色:“这都是什么人?”

“是,是……”

两名僧人担心说错话,不敢出声,一听“殿下”,让屋子里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这时,然彻方丈领着几名僧人急匆匆从前殿跑来。

老方丈年岁大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胡子一翘一翘,见面顾不得行礼:“殿下,殿下,老衲有罪!”

李庭霄负手看他,等他解释,虽然一身狼藉,派头却丝毫不减。

然彻嗓音干涩:“这都是山脚下村民,十天前,村子被淹,老衲率弟子们帮忙去筑堤,可终究还是力不从心,村子没了,老衲便斗胆做主将他们带上山,一个村子就剩这么些人了,我佛慈悲,老衲实在是于心不忍……”

他双手合十:“殿下,老衲擅自主张招人进皇寺,实在愧对先帝信任,殿下若要责罚,请罚老衲一人,切勿迁怒这些无辜百姓!”

闻言,那些百姓跪了一地,纷纷替方丈求情,七嘴八舌说着然彻方丈和弟子们的好。

李庭霄听明白了八成,瞬间心平气和了,让他好好说话。

然彻把村民带进寺中,将禅房借给他们住,每日提供吃食,但寺中米粮原本就是户部按量拨来的,一下多了百十口根本不够吃几天,便有村民外出打猎烹来吃。

昨夜接到煜王要来祭拜的消息,然彻十分惶恐,跟村长一说,他们想着煜王既是来赈灾的,最多一两日便走了,于是干脆藏进靠近后山的偏僻院子,免得给方丈添麻烦。

就这点事。

之所以方丈担心责罚,只因先帝有旨在先,皇寺不纳民间香火。

香客不收,就更别说在寺中留客了,然彻一下弄了这么多百姓进寺,若是皇家真追究起来,怕是全体僧人都要受罚。

更何况,他们还迫不得已在皇寺中顿顿以肉为食。

“本王知道了。”李庭霄抬手,所有人立刻静了,他对然彻说,“禅师多虑,皇寺承着先帝对黎民苍生的爱护之情,如今百姓正是危难之际,禅师携诸僧勇救世人于水火,先帝有灵,必定万分欣慰,然彻方丈乃真正的得道高僧,胸中有大慈悲,此举乃大功德一件,陛下又怎会责罚?”

闻言,然彻方丈跪地泣不成声,随行的僧人也都跟着跪了,一时间,满庭哀戚。

李庭霄扶起然彻:“禅师,寺中粮食可是不够了?”

“是,山中取猎也是无奈之举!”然彻垂首,“罪过,皇寺僧人宰杀山中走兽,破了杀戒,事后老衲必带他们潜心忏悔!”

李庭霄不认为有什么可忏悔,但无伤大雅的事便由他去。

他迈进房子,多人密闭的房子里又闷又凉,还夹杂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

目光慢慢巡视过这些村民们,他们均是面有菜色,神情不安,一看就很久没过上安定日子,即便有皇寺收留,还是难以心安。

毕竟,家没了。

他问然彻:“刚听僧人说,肉也不够吃?”

然彻显然不知情,看向旁边的小沙弥,小沙弥忙点头:“是,方丈,因为殿下要来,孙大哥他们没进山打猎,施主们一整天没吃了,今晚烹的还是昨日剩下的一点。”

李庭霄说:“闹水患,山中鸟兽会避险外逃,约莫也维持不了太久,明日本王便下令让府衙送粮上来,至于这几日……”

他转身:“阿宴!”

白知饮正在帮方才那妇人哄孩子,下意识想应声,好在反应及时闭了嘴,站到李庭霄面前,抱拳听令。

“去帮他们弄些猎物,切记,莫要耽搁了明早行程。”

白知饮又一抱拳,去马上取弓箭了。

然彻方丈忧心道:“殿下,这五经半夜的,山中路不好走,猎物也难寻,还是明天白天让弟子们陪猎户去为好。”

望着轻灵远去的背影,李庭霄轻笑:“禅师未免也太瞧不起阿宴了,不过确实需要去些帮手,阿宴一个人可背不回那么多猎物。”

-

第二日清晨,李庭霄衣冠整齐地在大雄宝殿上了柱高香,便跟然彻方丈告辞,带白知饮下山去。

离别时,孙猎户对阿宴依依不舍,把清早才烤好的山鸡让他带着路上吃。

今日雨果然完全停了,半干的山路比昨日好走得多,再不用步行。

两人并马下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然彻方丈和皇庙,聊着聊着,白知饮没声了。

李庭霄拉住缰绳扭头一看,他已落后不少,在马上闭着眼,头一点一点地直打瞌睡,给个枕头就能睡着。

这才想起白知饮两日两夜没睡,还淋了雨、爬了山、打了猎,也亏得瓷虎是匹好马,没把他扔下去,不过,身子都斜了,栽下去是早晚的事。

他喊:“白知饮!”

白知饮一个机灵,醒了。

李庭霄又心疼又好笑:“骑马也能睡?”

白知饮揉眼睛:“嗯,没留神。”

李庭霄勒住马缰,问:“还撑得住吗?”

“能!”白知饮担心被他瞧扁了,赶忙说。

两人都明白,撑不住也没用,跟亲卫营约好了正午时分山下见,耽搁不得。

李庭霄拍拍自己的马鞍:“过来共乘一匹,省得你睡着了坠马。”

白知饮赶忙摇头:“我不睡。”

李庭霄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在同自己保持距离,不满道:“避讳什么?想当初在北境,一条大氅裹我们两个,不也过来了?”

白知饮脸一红,心说昨夜在柴房那么点工夫他都能浪荡起来,这要是肌肤相贴一路岂不是……

但他可不敢明说,毕竟煜王是要脸面的人。

李庭霄说:“接下来还不知要赶多久的路,你过来睡会儿,本王看着你!”

白知饮架不住他好心撺掇,只好磨磨蹭蹭换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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