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闽南·木偶戏1(1 / 2)
“我这边快进郊区了,信号不好。先挂了。师兄再见。”
沈明烛放下了手机。
驾驶座上的巫浔竹没有说话,一直沉默。
沈明烛也不管他,闭上眼睛靠着座椅靠背休息。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倒是主动开了口道:“我蹭你的车,按理该给你路费。不过这路费该由郑导报销。到时候你直接找他要?”
巫浔竹:“…………”
巫浔竹不说话,沈明烛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这也是眼瞎不好的地方。
身边的人如果说话,他还能从语气对那人的情绪判断一二,可那人如果保持沉默,这不免就有些难办。
顿了一会儿,沈明烛转而问:“对了,你银行卡号是多少?”
巫浔竹总算回应了,但语气不咸不淡的。“做什么?”
“把三万块还给你。”
“不着急,回头再说吧。”
“……行吧。那你先开车。”
车内陷入了20分钟的沉默后,换做巫浔竹先开口:
“我会沿海把车开到闽南,全程大概需要12小时。我不打算一次性开这么久,今晚我们会在路上住一晚。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沈明烛摇头。“你看着办吧。有劳。”
“好。一个小时后,我会把车开到一个大型服务区,你有什么想买的,到时候我带你去买。我们可以在那里多休息会儿,一起吃个午饭。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忌口?”
“没有。你看着办吧。”
而后两人又是一路无话。
沉默就这么持续了几乎整整一个小时。
直到车驶入服务区,把车停好后,巫浔竹总算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沈先生……有未婚妻?”
沈明烛不明所以,但点了头。“嗯。”
“是么?她叫什么名字,方便说吗?”
“没问题。她叫吴寸心。”
巫浔竹:“……………………”
“山澨大人……山澨大人?”
“关于我刚才说的事,您的具体指示到底是……”
“您看我们定的这个策略可以吗?”
“山……山澨大人,您没事儿吧?”
“知道了。就这么办。最近行事要小心一些。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不能出一点篓子。不然会有大麻烦。你先下去吧。”
幽深阴暗的大殿上,山澨一挥手屏退了下属,再表情复杂地看向面前的虚空。
沉默许久后,他操控着巫浔竹对沈明烛问道:
“还真有未婚妻?你向他求过婚,他答应你了?”
听闻这话,沈明烛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某日,他和吴寸心谈到了搭伙过日子的话题。
在那之后,有一次吴寸心见到了他的玉镯,问起它的来历,他便解释道,这
手镯是要留着送给未来老婆的。
那晚离开前,吴寸心向沈明烛提出,这手镯干脆由她来暂时保管。
沈明烛前后一联想,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她想嫁给自己的意思。
“她收了我的手镯。我们就算是有了婚约。
“巫先生为什么这么问?认为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一个瞎子?”
“当然不是。随便聊聊。不想说的话,你可以不说。”
这会儿山澨倒也想起了那个镯子。
他当时要走那个玉镯,只是觉得沈明烛没有必要娶老婆而已。
沈明烛怎么误会成了这样?
所以……难道他喜欢吴寸心?
他喜欢吴寸心什么呢?
借着巫浔竹的躯壳,山澨问沈明烛:“听你谈到吴寸心的语气……你很喜欢他?”
对于吴寸心,沈明烛谈不上喜不喜欢。
事实上他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感情问题。
不过他觉得自己不排斥和吴寸心搭伙过日子。她是继师父之后对自己最好的人,他也愿意尽可能地对她好。
非要形容的话,两个人当时的感觉可能更接近于亲情。
沈明烛分析,在师父去世后,也许自己潜意识里真正想要的,是能再有一个家人。吴寸心可以是这样的家人。
不过,既然话都放出去了,这会儿他如果说自己不喜欢未婚妻,未免显得奇怪。
于是沈明烛点了点头。“嗯。当然喜欢。”
闪动着幽蓝色火焰的,幽深而森严的大殿之上,山澨霍然站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突然快极了。
这是他很少会有的感觉。
所以……沈明烛他什么意思?
难道他喜欢的是……是我吗?
毕竟吴寸心其实就是我。
不对。他以为吴寸心是姑娘。
那会儿自己需要找个理由留在那里,见沈明烛误会了,干脆将错就错顺势骗了下去……
所以他喜欢的并不是我,只是他想象里的我?
或者说,连想象中的我都不是,他喜欢的根本是他自己虚构出来的一个温柔知性的姐姐。
那么,如果他知道吴寸心就是我呢?
还是不对……
他才和吴寸心相处多久,两个人根本没有多熟……
他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就喜欢上了,未免太过肤浅!
换了其他姑娘靠近他,稍微对他好一点,他是不是也会这样?
话又说回来,沈明烛这样的人,哪儿来的心呢?
他比谁多狠,哪有什么感情。
心情大起而又大落,山澨重新板起了脸。
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后,他问出的是一句:“那么……那个手镯呢?”
沈明烛道:“前两天去当铺当掉了。这不要还你三万块么。”
山澨:“…………………………”
山澨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甚至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此刻的情绪。
对于他的复杂情绪,沈明烛当然更无从体会,但偷偷变得警惕了一些。
他想,这个巫浔竹确实是有问题的——
他为什么会直接问手镯的下落?
他问出这句话,就好像他知道吴寸心已经去世了似的。
心里有怀疑,沈明烛却也不露声色。
他只是问身边的人:“巫先生把车开进这服务区已经很久了……我们还去吃午饭吗?”
·
次日中午,沈明烛与巫浔竹抵达越州,与郑方等人碰面吃了个午饭。
要下副本的人都到齐了,郑方特意包了个包厢,让大家坐成了两桌。
选手这边,除了司星北与薛凝之外,孔游、向飞杨、道玄真人也都来了,曾经试图召唤撒旦的那位假萨满没能被说服,不肯再来越州。
除她之外,那位亲眼见过李良彬惨死的摄影师赵志强,他一离开石桥古村,竟就出家当和尚去了,说什么都不肯再来。
除此之外,新加入的选手有三位。
其中有两位是一组跳大神,由一男一女构成。
男的叫战信鸿,是二神。
女的叫邵飞燕,是大神,据说身带好几个仙家。
还有一人叫荀伯玉,他今年29岁,最初是研究理论物理的高材生,后来转了实验物理,再后来不知怎么走上了用科技产物找鬼捉鬼的道路,据郑方说他在选拔赛中表现很不错。
沈明烛简单与大家打过招呼,就专心低头吃饭了。
郑方选的地方很不错,是当地的一家很具特色、也很有格调的餐馆。
他们坐在二楼的包厢。
包厢里有专门的赏曲台,赏曲台正对着一楼大厅的舞台。
此刻舞台上有团队在表演南音,这是一种流传于闽南地区的音乐形式,特色有横抱的南音琵琶、南音洞箫等,也可以有人声演绎的加入。
沈明烛看不见表演,但能听见艺人们的演绎。
这会儿表演艺人正用南音的形式唱着《将进酒》。
南音的唱腔极其缓慢,一个字能唱许久,并且格外讲究腔调,耐性差的人很难听完整首曲子。
沈明烛吃完了整整一碗当地特色的面线糊,开头那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都还没有唱完。
服务员紧接着送上了姜母鸭、鱼卷、海蛎煎等等特色菜。
沈明烛听见郑方很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
他还听见了巫浔竹在这过程中的推拒:
“抱歉郑导,这个我不吃。不好意思,那个也不吃。”
“海里的东西你都不吃啊?那你没有口福了!来这里就要吃海鲜的嘛!”
郑方道,“哦哦对了,我知道了。修习祝由术有禁忌,对吧?修习此术的第一天,就要立下
誓言,永远不吃某一种肉!对对对,小夏给我说过,他这一辈子都不吃羊肉。你看,我差点忘了。”()
服务员端了一大份汤过来,热气蒸腾而起,和盛夏的暑气混合在一起,给这包厢内又平添了几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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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热闹中,巫浔竹右手搁在桌案上,食指与拇指间握着筷子,却并没有夹任何菜。
他的手骨修长,线条流畅而好看,这个姿势让他腕骨上的一点凸起非常明显,似玉非石,显出几分内敛的贵气。
他没怎么吃菜,单只是看沈明烛。
坐在沈明烛旁边的是司星北。
他时不时会用公筷帮他夹菜,让眼盲的他吃得相对轻松一些。
与此同时他好几回放下筷子看向沈明烛,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每每都欲言又止。
一直酝酿到台上那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唱完,司星北总算语气不自在地开了口:“你之前挂我电话,我话还没说完。”
沈明烛握住筷子的手一顿。“师兄,那会儿我手机信号不好——”
司星北打断他。“少来!糊弄鬼呢?”
沈明烛:“……”
沉默片刻后,司星北再道:“我说那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脸皮薄,怕你受影响。总之,没必要理会那帮无聊的人。
“那些剪视频的人……我看他们是脑子有毛病。不知道他们在磕什么。他们是没看到你揪着我领子威胁我的场面!”
沈明烛:“……知道了。”
“那……你的未婚妻是怎么回事?你还真有未婚妻?”
司星北放低声音问道。
“她叫什么名字?她喜欢什么东西?下次见她,我得准备点见面礼。”
沈明烛摇摇头。“不必了。她已经过世了。”
“抱歉,我不知道——”
司星北的眉宇间隐有几分自责,几分关切。
却听沈明烛淡淡道:“不要紧。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人都有一死。”
沈明烛这话,却是听得司星北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觉得沈明烛这个人没有感情。
司星北当即道:“就算人过世了,礼数还是要尽到。她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下次烧给她。”
沈明烛:“…………”
一旁把二人的话尽收耳底的巫浔竹:“…………”
·
好一会儿之后,那首《将进酒》还没唱完,缓慢的唱词遥遥传进来,把饭后酒醉微醺的众人唱得昏昏欲睡。
此时菜已经上完了,郑方赶紧上前把门窗全部关好。
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他对大家交代起这次的副本情况。
郑方表示,从他收到的文字提示看,下一个副本的触发地点,位于越州阳关县的里水镇。
文字并没有给出太多的信息,但他和林宝兰先托人对当地的情况,尤其是跟“木偶戏”有关的做了一个调研,这便知道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故事
() 。
越州的GDP在全国范围内来讲都非常高,是个非常发达的沿海城市。
里水镇距离越州不算远,不过居然颇为萧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多少人气。甚至原来住在那里的人也都陆续搬走了。
这一切都跟那段可怕的故事有关。
里水镇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古镇,三面环山,一面对着湖,环境优美,胜景天成。
据说在二十年前,小镇还没有那么萧条,有不少原住民住在这里不说,这里还曾被政府当做过重要旅游景点来推进。
那会儿镇上靠近镇中心的位置,有一个戏院,因为靠着湖,便取名为临湖剧院。
在当地人看来,木偶戏是敬天的,人戏是敬神的,若遇到一起表演的场合,那必然是先唱木偶戏,再唱人戏。
是以木偶戏在当地的地位很高。
临湖剧院不唱人戏,是专门用于唱木偶戏的戏台。
二十年前,这里曾有一个很有名的提线木偶戏戏团,名叫里水木偶戏戏团。
这个戏团里,操偶的师傅们个顶个的厉害,在他们高超技艺的操纵下,木偶每每上台,都如同活了过来,它们的一举手一投足格外牵动人心,每次表演都能引来满堂喝彩,曾为古镇带来了很大的客流量。
可是后来悲剧发生了——
一场大火点燃了临湖剧院,当晚,参与表演的十余名工作人员,以及观看木偶戏表演的三十余名观众,全都死在了火里。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剧院成了一片废墟。
如果光是这样,里水镇还不至萧条成现在这样。
后来镇上开始流传起一些跟这剧院有关的可怕故事。
某次,半夜有个叫王大军的男人来小镇探亲,一不小心在剧院附近迷了路。他四处晃悠,遇到了一个路人,这便欢天喜地向那人问路。
那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抬起一支胳膊,指向了某个地方。
他的面容与身形都藏在黑夜里,叫人有些看不真切。
不知道为何,王大军还感觉他那指路的姿势有些僵硬。
不过王大军还是向他道了谢,并开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走。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没有走到亲戚家,却居然走到了一片焦土中。
——他意识到他走进了曾发生过可怕火灾的剧院!
意识到自己踩在死了好几十个人的废墟上,王大军心里毛毛的。
他立刻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冷不防一回头,却看到了刚才为自己指路的那个人。
“我要……我要去黄家,这里不是黄家……”
王大军说没说完,就看见那人又抬起了手,手指的方向还是剧院深处。并且他抬手的弧度居然和刚才一模一样,就像是被谁操纵着做的这件事。
那一刻,夜空中遮住月光的薄云散去,绝美的月光如薄纱、似水光般,轻飘飘地淌进这方焦黑破败的剧院,把指路的人模样彻底照亮。
男人得以看见,那人的五根手指上居然连着线!
那些细线呈银白色,似有还无地勾着它的手指,再没入夜色深处。
——这、这人不是活人!是木偶!!!
王大军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当晚,晕倒在剧院的王大军被亲戚找到,并被带回了家中。
次日他醒了过来,但是俨然得了失心疯。
无论谁靠近他,他都认不出来,嘴里只一昧喊着:“不!不要!啊啊啊不要杀我!我不要去剧院!求求你饶了我!()”
王大军的疯病持续了半年,辗转多处治疗,这才总算好了。
清醒之后,每遇见一个人,他便会给那人讲述自己的故事。
“如果不是我姑父及时找到我带我走,我一定凶多吉少啊!那个地方太古怪了!大家千万不要去!!!⒘()_[()]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样的故事发生了好几起。
渐渐地,大家别说走进临湖剧院了,连靠近都不敢。
剧院所在的街道,乃至整个里水镇,都彻底萧条下来。
直至十年前,政府认为这镇子不能一直荒着,于是开始了古镇的修复与重建计划,重新把这里作为重要旅游景点来推进,并决定把南音、提线木偶戏等等作为古镇的核心竞争力。
毁于一场大火的临湖剧院得以重建,周边的街道也重新进行了修葺。
经历了一年的修葺,重建后的临湖剧院正式开放给了公众。
一个名叫孤帆远影的木偶戏团受到邀请,于十年前来这里演了一出戏。
这戏团里最有名的操偶师叫宋宛,她是戏团的台柱子,是少数能同时操控30根以上丝线的匠人之一。
与此同时她的嗓子也极好,能唱出极为动人的韵律。
甚至不需要太过借助配乐,她一人带上一只木偶,就能完成一场演出。
十年前的那晚,演出之前,宋宛闹了肚子,去县里的医院挂水了。
也因此她逃过了一劫——
重建完成后的临湖剧院第一次演出,就再度发生了火灾。
那一晚,观看演出的观众大部分当场死亡,少部分进了医院抢救,但最终也没能活过来。
至于孤帆远影戏团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死于那场事故,侥幸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但这两个人都疯了,并且也先后在三年内死亡。
“情况呢,大概就是这么情况。”
郑方严肃着一张脸对众人道,“我来总结一下哈——
“二十年前的8月28日,临湖剧院在演出当晚发生火灾,观众和工作人员全部死亡。
“十年前的8月28日,完成重建后的临湖剧院再次在演出当晚发生火灾。观众全部死了。至于演出戏团的人,除了意外生病没有参加表演外的宋宛之外,也全部死亡。”
“宋宛女士呢,她虽然逃过了一劫,但心里始终记挂着自己的同伴。毕竟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老师、朋友,全都
() 死在了这场惨剧中……
“这十年来,她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一直在越州疗养。她迫切地想要找到真相。
“这次,她也是看到了我们节目播放的第一个花絮之后,找到了节目组,希望我们解决这里的问题。正好我收到了——”
郑方没把文字提示也让他来越州的事说出口,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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