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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明白了这一点,唇角不由泛起苦涩的笑意。

那晚他并非想要威胁她,只是太过愤怒,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如果她坦诚地跟他说明一切,他未必不肯帮她,可她却想让自己稀里糊涂地为他人的孩子当爹,他如何能不气——

那可是自五岁起就和自己在柳树下,在纷飞的柳絮中,依偎着肩膀,一个字一个字念诵诗经的小青梅,读到旖旎词句时还会羞红脸,推开他的肩膀,耳根红红地跑回家,然后第二天仍然扭扭捏捏地坐在这里等他,抱着膝盖稚嫩地威胁他,不许再让她读那些不三不四的词赋……

这么多年的情谊,却敌不过短短数月的怦然心动,他如何能不心寒呢?

可一看见她低垂的睫毛和娴静红润的睡颜,他知道,他终究对她狠不下心来。

这段顺利,一直持续到宴会后半段。

觥筹交错间,贵宾们相谈甚欢,整个厅堂都弥漫着今宵有酒今宵醉的热烈气氛。

景夫人更是高兴,拉过楚萸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她不再像狐狸精,而是某种祥瑞,看得楚萸心里越发愧疚,眼神微微闪躲。

忙碌间,她偶然瞥见几道不友善的注视,循着看过去,发现竟是景暄的兄长和他那位眼梢微吊、脾气暴躁的妻子黄氏。

他们对她没有好感,这事不言而喻,不过黄氏她理解,毕竟自己以后是会抢她风头的存在,至于景暄的兄长,她不理解他为何会用那种探究的眼神打量她,就好像她是一件可以肆意赏玩的器物。

她很不喜欢这种目光,它们让她觉得很没尊严。

就在这时,门口起了躁动,有家仆来报,说是项大将军来了。

楚萸看见景夫人脸上流露出讶异的神色。

景暄正在向一桌权臣敬酒,脱不开身,楚萸连忙跟着一起迎出去。

发出的请柬中确实有他,但也只是出于礼节考虑,不遗漏任何一位身份贵重之人,免得以后落下恩怨,根本就没指望他能来。

毕竟这段时间战火一触即发,他忙于备战,长久驻扎军营,操练士兵,与副将一起筹划作战方案,总之整个楚国上下,目前最忙碌的,就属他了。

项家世代为楚将,功勋赫赫,项燕更是其中翘楚,不止一次将秦军挡在城外,甚至还在不久前,在昌平君芈启的里应外合下,大破李信、蒙恬率领的二十万秦军,将秦王气得吐了血,也算报了当年被昭襄王摧毁国都的旧仇。

他与苏秦、白起、李牧一样,被封为武安君,这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也昭示着楚王对他的倚重。

在这风雨欲坠、大厦将倾的时刻,武将的地位被骤然拔高,虽然楚国门阀内斗严重,却也都对项家毕恭毕敬。

毕竟再怎么内斗,还都是希望不要亡国,不要做亡国奴的。

所以景夫人的紧张很好理解。

至于楚萸,则是抱着瞻仰名人的心态,一脸激动地迈进庭院。

薄纱一样的月光中,三位身量高大的男子,正大步朝她们走来。

为首之人虽上了年纪,却脊背拔直、走路带风,另两位似乎是随从,稍落后他一步,同样步履矫健地紧紧跟随着。

然而当他们走近,楚萸借着灯笼流溢出来的光辉看清他面容时,心脏骤然紧缩,差点晕厥过去。

她原地眩晕片刻,抬手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去,仍觉得耳畔嗡嗡直响。

“上将军。”景夫人柔媚地唤道。

项燕不动声色地轻轻颔首,他略微有些眉压眼,因此不苟言笑时很显威严,强大沉稳的气场仿若最险峻的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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