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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了他,出于不想破坏他的接风宴……出于很多很多的理由,他没有拒绝。
后来就是银票、金子、美人。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不得不帮对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只是当时以为举手之劳无足轻重,等反应过来时,已是积重难返,再不能回头了。
他莫名其妙就强占了百姓的良田,他不敢声张,怕富贵荣华化为虚无,也怕死。
大夏的官员三年一次升迁变动,并州州牧、知府都曾换过人。
这次,在宴会上送出一道小小菜肴的,换成了他。
罗正业勉强笑了笑,他在高增抓捕他时极力反抗试图活命,可进京之后却忽然老实了下来。
——他知道沈昱的为人,因而不奢望得到饶恕。
人之将死,没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对面是他的陛下。
他近些年来作恶多端,然而面对陛下,总希望自己还是那个正气凛然的罗将军。
罗正业道:“陛下,臣不敢欺瞒,臣如今确实愧悔难当,只是倘若重来一次,臣大抵还是要让陛下失望的。”
沈昱不答。
罗正业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利益就是这么神奇,天然就能联结起一个团体,哪怕他们此前素不相识,哪怕他们之间有难消仇怨。就好像……陛下,臣有段时间很担心东窗事发,后来臣发现,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官员都闭口不言,即便臣没有与他们打过招呼,没有送过贿赂,即便臣与他们曾经是政敌。”
他苦笑:“臣就是个普通人,侥幸得陛下亲眼,才得以建功立业。臣带兵尚可,但面对这种温香软玉,臣委实……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沈昱让狱卒打开门,在他对面席地而坐,“为何?”
罗正业一阵恍惚。
这样近的距离,让他很轻易地回想起了从前。
且就让他,为他的主公做最后一件事吧。
“因为他们不敢。”罗正业说:“许多官员在任期间两袖清风,致仕后便开始奢靡无度,这已经是一种潜规则了。臣不过是其中一例,陛下,甚至臣的所作所为不是其中最过分的。在朝的许多官员对此也心知肚明,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也会致仕。”
罗正业组织了一下语言,缓慢地说道:“陛下,您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兢兢业业,对吧?他们若是告诉了你,那他们之后如何享福呢?而且……毁了这条康庄大道,道上的其他人可不会放过告状的人。”
沈昱面色看上去平静得很,仿佛早有猜测:“所以没人愿意说,也没人敢说。”
罗正业低下头:“是。”
沈昱起身,“朕知道了。”
他掸去衣摆上沾着的稻草,转身打算走出囚牢。
“陛下。”罗正业叫住他。
沈昱停住脚步。
罗正业道:“臣不是唯一一个。”
他又提醒了一遍。
而后他再次跪伏,以额触地,“臣得拜将封侯、荣归故里,全赖陛下恩德。臣恭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臣于九泉之下,犹感天恩。”
沈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提步走出了天牢。
*
陛下失踪了。
一直到宫门即将落锁的时间,说是出去走走的陛下都没有回来。
擅自打探陛下踪迹是死罪,弄丢了陛下也是死罪,曹长海与喻季元急得不行,最终还是找上了沈明恒。
沈明恒表现得很是冷静,“不要对外声张,暗中遣人去找,别担心,父皇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不会离开京城的。”
理智告诉他沈昱不会有危险,以沈昱的身手和才智,没有人能在京城不引起任何动静地把他带走。
可有的时候,人是顾不上理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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