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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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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中,皇帝的寝殿被推开了宫门。

一双干净的长靴踏了进去,轻悄无声。

正如现在的殿内,听不见一点声音。

因为在光渡出现的那一刻,所有宫侍都目不斜视地鱼贯而下,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这三年来,皇帝宫中的宫人已经无比熟悉的规则。

光渡大人来了,陛下就不允许任何其他人进来打扰。

皇帝的寝殿中,铺这一张厚重的纯白毛毯。

毛毯足足铺满了殿的一侧,这毛毯是兽毛拼成,不知用了多少张雪色的皮毛,才做得出这样一张奢华而柔软的长毯。

白色毛毯之上,有一男子身披圣白锦衣绣金龙纹长袍,随适闲雅地盘腿坐在地上。

西夏党项族以白色为尊,能穿白衣金龙的人,却也只有一人。

光渡进来的时候,皇帝的膝头,摊着一副长卷,

而他正提着一只莲花纹的褐釉瓷执壶,自己动手,往瓷杯中倒入色泽醇净的葡萄酒。

男人动作缓慢,却入目优雅。

杯子晃动间,看得到深红色的酒液,在酒杯中流淌,醇厚的红,如盛了一杯天边的晚霞。

光渡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皇帝看到光渡的反应,动作一顿,转手将酒杯饮尽,将干净的酒杯,放在了面前的矮几上。

直到视线中见不到那红色的液体,光渡紧绷的身体才慢慢变得放松。

皇帝打量他一番,赞道:“孤前些日子叫人给你做的衣裳,这些河东的时兴花样,穿上果然衬你。”

西夏的男儿皆是马背上作战的好手,许多皇帝都有修习武艺、甚至军中作战的经历。

可这位皇帝也是一个异类。

他博览群书,精通汉文,尤擅隶篆,一手字画在宋地士大夫之中,都颇有才名。他还曾在西夏的廷试中,因文采出众被先皇点过状元。

即使后来以宗室之身夺位登基,他也不曾改过文人的气度作风,端坐饮酒时,姿态风雅。

皇帝对他招招手,“再过来些。”

于是光渡微微欠身,踏上了长毯。

这华服男子目光追随着光渡的动作,直到光渡在他身前停住,行了一个端正恭敬的礼,“陛下。”

他背脊压下去时,肩上披发散开,有几缕发落在雪白的毯上。

颜色黑白分明,愈发惊心动魄。

皇帝表情看上去很平和,语气也温和。

“你把孤的地牢给炸了。”

皇帝的语气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肯定的叙述。

光渡就着行礼的姿势,不曾抬头,“陛下明察秋毫。”

皇帝叹了一声,有一会没有说话。

这殿中落针可闻,过度的静谧让人的心高高悬着,仿佛有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汇集。

皇帝在等他开口。

而光渡今日惜字如金,竟也没有更多的解释。

光渡身体的姿态是绝对的温顺安静,而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沉默却多了几分嚣张。

良久,皇帝才道:“你还真是笃定,孤不会拿你怎么样。

这话语气仍然是温和的,但光渡却立刻伏身请罪。

皇帝忽然开口道:“抬头。”

光渡以跪坐姿态,扬起了脸。

他姿态恭顺,偏偏眼眸冷淡,这样巧妙融合着的气质,撞入皇帝的眼。

皇帝声音总是温和的,可他微笑而俊朗的眉目间,依然有种不动声色的威严。

柔和的威压,同样也是威,不会让人轻易忽视。

他即使手握书卷,却也是一个执令干戈的一方之主。

“孤知道你不是莽撞的人,你每次的莽撞,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所以,光渡,你这次想要什么?”

皇帝不紧不慢道:“光渡,你长大了,有时候,就连孤也琢磨不透你的心思了。”

这回光渡终于开口,还是刚刚那句话,但语气却听得出微妙的不同。

“陛下……明察秋毫。”

皇帝面色露出无奈,“都过去三年了,还这么恨虚陇?”

“光渡,你与虚陇,都是孤的左膀右臂,如今你两人同为朝臣,都是孤的肱骨。虚陇跟着孤许多年,有苦劳,更有功劳。”

光渡没什么情绪的听着。

各打五十大板,这大概就是皇帝对他和虚陇争执的回应。

皇帝果然说:“我刚刚已经训斥过虚陇,不许他再故意为难你,这三年,我知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但这次,过了,光渡,你炸死了他五个手下。”

光渡睫毛动了一下。

“这次,我帮你压下了,所以我也要看到,这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摩擦。”皇帝语气温和,但这依然是说一不二的命令,“孤改日亲自做局,你们该同归于好,既然同朝为官,总该放下恩怨,一心为孤。”

皇帝声音温柔下来,“再说,若非当年虚陇误会了你,将你错抓进地牢,孤也没有这个缘分与你相识。”

“可见这世间祸福相依,因缘牵扯,皆有天定。”

光渡再次行礼,“三年前,臣几乎死在虚陇手上,三年后,虚陇仍在与臣针锋相对。臣于庭上提出的意见他必然反对,臣奉旨查办的事情总是险阻重重,臣想用的人必然离奇死亡……陛下,臣已经忍了虚陇三年。”

光渡的语气很平静。

皇帝默了片刻,“孤会严格约束虚陇。”

“如若这确实是最后一次,臣愿意退后一步。”光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如果虚陇还不收手,臣也不愿坐以待毙。”

“他要是敢这么做。”皇帝轻轻的说,“孤替你处理,不必担心。”

刚刚这番话,让皇帝想起了三年前初见光渡的场面。

那天他只是兴之所至,突然去自己戍守皇城的军司处巡查,又突发奇想,去了旁边重建不久的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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