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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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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渡淡然开口:“都?耶,你搞清楚一件事。今日我来不是折磨你的,却也不是听你来折辱我的。”

光渡注视他的双眼毫无波澜,是一片如古井般无悲无喜的淡漠。

那种平静,都?耶很难理解,柔和却磅礴有力,他又完全找不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事情完全脱离预期。

都?耶有些不知所措。

光渡情绪稳定地说:“都?耶,你已经在最糟糕的处境了,这个时候,你如果还想活下去,就该冷静下来,寻找一切可能合作的盟友。”

“激怒我,我也不会杀掉你。”光渡说,“看清楚,我是不是你的敌人。”

都?耶抿了抿干裂的唇。

他在军中见多了血性汉子,打骂说笑间一拳头挥过去,却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连被骂也不生气。

摄人夺目的容貌,一身矜贵文气,却不孱弱,反而有种水聚泽川的柔韧和厚度。

再用一两句话,就能让他再也没法说出难听的话,都?耶甚至都情不自禁地平静下来,想多听听他说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

都?耶心中挣扎,“呸,你这是……这是先打一顿,再给个糖哄,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你们都是狗皇帝的人,都是一伙的,先让那个虚陇折磨我,你再巴巴过来做好人?”

光渡点点头,“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的警觉,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无论你有什么秘密,都不要和我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都?耶再次沉默下来。

光渡的每一个回应,都不在都?耶的意料之内。

那个光渡提来的木制食盒,在杌凳之上已经放了许久。

见都?耶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光渡才揭盖摆开。

那盒子里真的装了食物,到现在都还是温热的。

温暖的气味从食盒中散出,让都?耶在这肮脏潮湿的角落,再一次闻到了记忆中的味道。

光渡声音很轻:“我想在你死前,请你喝一碗马奶酒。”

都?耶刚刚强撑出来的锐气,像是雨雾一样散去。

他已经明白,这可能是他短暂的人生中,最后一个拥有尊严的时刻。

光渡斟了酒,亲手敬他一碗,“我知道,西风军宴庆时,亦或者送别故人时,李元阙就会在军中分发马奶酒,你们在他军中的人,都忘不掉这个味道。如今你沦落于此,我能为你做的事不多。”

??他的敌人敬了他一碗酒。

虽然都?耶依然不知道光渡想干什么,但他已经无法抗拒这最后的温暖。

光渡淡淡强调道:“什么都别对我说,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况且,对于我来说,麻烦能少一些,未尝不是好事。”

都?耶强笑道:“酒里面下-毒了么?那我谢谢你了。”

他这句话没有讽刺的语气,在这处地牢里,死了比活着更舒坦,他是真的期盼能借此机会解脱,一了百了。

光渡微微叹了口气,“抱歉,要让你失望了,你是陛下亲自过问的人,我还不敢就这样拎着食盒,大摇大摆走进你的牢房,把你毒-死。虽然对你来说,这样才是解脱。”

都?耶肿胀的断指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光渡见他已经拿不住酒碗,便亲自端到了他唇下。

都?耶低头喝酒,不由得一阵神识恍惚。

是失血过多了么?

在光渡靠近的时候,他仿佛闻到光渡衣袖间带起的冷香,像是贺兰山山雪在风中的味道。

好清爽。

过去的人生里,都?耶曾无数次策马奔腾于贺兰山下。

贺兰山巅的雪在晴朗的阳光下,就会散发出这种冰冷而清爽的气息,足以驱散旅人一路奔波的疲惫烦闷。

往事如云烟飘散。

就连这股清凛的雪香,都被蒸腾的酒香热气冲走了。

烛火拉扯摇晃,在地面上晃动不休。

这处见不得人的地牢,就是他最后的结局了。

而这碗奶酒,是他在牢中数日以来,唯一碰到的热食。

都?耶的眼眶慢慢红了。

光渡为他带来的这杯酒,勾起了他短暂一生中所有最不舍的过往。

他也曾经是西风军精锐前锋,少年英杰,意气风发。

也曾策马驰骋,追随着自己的主将,在战场上浴血而战。

“有了好酒,可惜就差下酒菜了。”都?耶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已经知足了。”

光渡的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怜意,他拿下了食盒的一格,露出了下面一层。

食盒最里面的,装着一只烤好的野山鸡,山鸡拔干净了毛,用叶子裹着,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草叶果香。

都?耶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

光渡用帕子垫着,为他撕下了一只鸡腿,都?耶回过神,猛地一口咬下肉,凶猛吞咽。

可是他没吃几口,就越嚼越慢,而神色也愈发震惊难言。

他囫囵吞下嘴里的肉,急匆匆问:“你……你是谁?你和我老大……你认识他……”

黏在杌凳上的火光摇摇欲坠,光渡专注地看着都?耶,像是用心记住他最后的模样。

烛泪堆萎在上,并不利落漂亮,却是这件阴冷石室里唯一的光。

都?耶心跳如鼓,连声音都轻轻颤抖起来,“我老大亲手烤的山鸡,就是这个味道,别的地方都买不到,你……你怎么可能知道?即使是那狗皇帝派来的细作,也绝无可能探出这个……”

牢里的阴风刺骨,吹得蜡烛明灭将坠,光渡侧脸似悲似喜,看上去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像。

都?耶紧张又不安地看着他,眼光中混杂着些微的期待。

光渡缓缓开口:“这是贺兰山北坡上野采的香料树皮,混着葡萄干,一起塞进肉里的味道。”

这一刻,光渡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安宁,“……原来他还记得。”

“……贺兰山?”都?耶猛地浑身一震,“不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都?耶眼中散出精光,焦急地连声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是你吗?老大这些年找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光渡仿佛没有看到都?耶的焦心与期盼。

他只是出了一会神,开始自顾自地收拾食盒,“我该走了。”

“不许走!”都?耶在地上爬了两下,既然站不起来,就死命去抓光渡的腿,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水面上唯一的浮木。

可是光渡轻轻迈向旁边,就避开了他的接触。

都?耶绝望道:“问你呢,你说话!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老大找了好几年的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你?!”

光渡终于站住了脚步。

但不是因为都?耶的追问打动了他。

而是因为他听到牢房外的骚-动。

隔着一堵石门,能传进来的声音显得憋闷,可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突出。

“都退下,你们都不是张四的对手。”

这个声音传进来时,都?耶的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望向光渡的眼神又是绝望,又是恐慌。

都?耶本能地恐惧道:“……救救我,别让他!”

可他吞下了后半句话。

他走不了,就爬了过去,用肿胀的指节紧紧攥着光渡的衣角,追问刚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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