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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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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叶平峦的说法,入夏后差不多就可以把轮椅撤走,先拄拐溜达几天,然后慢慢地拐杖也不再需要,就能对外宣告叶春深的痊愈了。

为了尽可能地让这个过程逼真,冯稹不得不在春雨停后,每日都推着轮椅出自己的院子,然后在偶尔有人经过的地方,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动几步,做出一副不良于行但在努力康复的样子。

一次走到通往公主住处的那条小路时,轮椅又颠簸起来。冯稹示意推轮椅的小厮停下,低头往地上看了看,原来是春季雨水好,草木的根又把石板顶起来了。

小厮顺着他的目光也瞧见了,忙把轮椅从这条路上拖出来,道:“少主莫急,我这就叫雀儿来修。”

冯稹一顿。“雀儿?”

“没错,就是她。”

小厮乐呵呵地道:“雀儿年纪不大,心可细呢。好像是有一回瞧见少主从这条路上过的时候不舒坦,特地熬了个大夜把这儿的石板全都铺平了。连个泥瓦匠都没叫,自己把翘起来的地砖一块块地搬开,把里头的草呀石头呀都挖出来踏平了,再把砖石铺回去。少主前些日子从这儿走,没觉得平稳了不少?”

冯稹一怔,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怎么又是她?”

连日不断的糖水是她送的就算了,连府里的路也是她修的?

小厮笑了笑。“可不是嘛。府里谁不知道,少主救过雀儿的命,她留在府中是来报恩的。少主有什么欢喜的、恼火的,她算是关心的人里的头一个了。”

小厮朝着庭院里四处指了指。“此前少主不是派她来照管花木么。您瞧,这满院子的花木,前些日子都被雨水打得凋零了不少,得亏有雀儿上上下下的忙活,给雨水泡松的树整了土,又把断枝剪了叶,现在瞧着,是不是跟下雨之前一样好看?”

其实当时冯稹只是随口一指,并没有对院子里的花草有多么上心,无非是给雀儿找个差使,好把她支使得离自己远一点罢了。

都说雨后绿肥红瘦,可是此处的庭院却是万紫千红,也不知那护花人费了多少心思,才从春雨靡靡中,把这副光景留住。

冯稹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这晚春初夏的花景,艳得有些刺目了。

说着说着,小厮突然嘟囔了一句:“不过这两日,好像没怎么见过雀儿。可是趁着少主不在,去躲懒了……”

冯稹忽然想起,距离上次他婉拒雀儿的糖水,随意打发叫她去看护花草那日起,除了头两天偶尔会在庭院里见到她,后面这些天,都未再见过她的身影。

如此怠懒,倒不像此前她坚持每日送糖水时的做派。

正好院子里有其他下人经过,冯稹的随身小厮拦住了对方,让人把雀儿叫来修路。那人见冯稹在一旁默许,连忙答应下来。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冯稹正扶着小厮的手在庭院里慢慢走,雀儿来了。

她还是那副素淡的打扮,瘦瘦小小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苍白,只有一双黑瞳大得出奇。

见到冯稹在场,而且已经离开了轮椅,站了起来,雀儿惊讶极了。

她小跑着过来,脚步有几分虚浮。

“见过少主。”

雀儿仍旧低着头不敢看冯稹,声音也压得低低的。“雀儿的活儿干得不好,让少主见笑了。”

传话的人已经告诉了她石板又翘起来的事,雀儿以为冯稹是来问责的,两手捏在身前,垂着头乖乖听训。

谁料她并没有被责怪:“原来那段路平平整整是雀儿的功劳,我此前竟不知道。”

温润如玉的凉州少主语气亲和地夸奖她:“多谢你。”

雀儿仰头,又没出息的红了脸。

以往见到少主时,少主都坐在轮椅上,看向她时有些许仰视,然而如今少主第一次站在她身前,沙哑却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他的影子和气息像是把她从头到脚覆盖住了一样,此前从未有过的逼仄感扑面而来。

她说话磕巴起来。“不、不要紧……是雀、雀儿该做的。”

说罢,她像是害羞到了极点,匆匆行了个礼后,便逃开了。

一旁的小厮上前搀扶住冯稹。

原本,冯稹在意思意思溜达了几步之后,便会做出一副脚下无力的样子,又小厮搀扶着回到轮椅上。但今日小厮刚凑上去扶住他,便被推开手拒绝了。

“无妨,我再走走。”

小厮便提心吊胆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如蜗牛般慢慢地挪步,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正在铺石板的雀儿身边去了。

日头已渐渐高了起来,初夏的晌午初初有了热意。汗珠从雀儿的发间沁出来,落在她脚下的石砖上头。

冯稹已经停了步,手撑着一枝矮木,面具后的脸面无表情,只是垂头默默看着愈发紧张起来的雀儿。

雀儿原本做这件事时,并没有指望要叫少主知道,单是看着少主平平稳稳地从她修整过的石板上经过,就已经很高兴了。

可是,当少主盯着她干活的时候,她便从偷偷的满足变成了无处掩藏的心虚。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修过的这条路,又膈着少主了,惹得少主不高兴了?还是说,自己原本就是多此一举,平白让少主见笑?

天热起来,她一直在忙活,身上一阵阵地出汗,可是心里却是凉的。

不明白,不自在,不踏实。

少主就在跟前,她也不敢开口,不敢问。

砖石一块块搬开,铺平了地下的泥土后,又一块块填回去。这个活计不算难,可是把手弄得很脏,袖子上都沾了泥。余光瞥见少主绣着精致云纹的便服下摆,所谓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汗水从额头和耳后滚落,流进了她的脖子里,样子应该很难看,但她不敢擦,怕自己的动作像要偷懒。

日头越来越高,雀儿的汗也越流越多。终于,她放回了最后一块砖。

她听到有人说:“你起来。”

雀儿讷讷地应声站起,一抬头,日光刺得她眯了眯眼,接着一阵眩晕突然而至,她一头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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