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二更天过半,月至正中。
怀王府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李跖在前厅院外,站得很直。
他的双手正握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铁块,那铁块被分成了均匀的数百个小块,每移动一个小块,整个铁块的形状都会因此产生变化。此时便见李跖双手指尖正以惊人的速度拨动着小块,那大铁块眨眼间就变幻了数十个形状,残影实物交替变换,教人难以看清形状。
而李跖自己显然也没看,他正盯着月亮。他指尖的动作既像是下意识的直觉、又像是经年的训练,没过多久,铁块便停了下来,在他的手心重新恢复成了一个规整的方块;只是不过瞬间,方块又再次被他打乱拆散,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李先生。”有人靠近。
李跖视线未从夜空中撤下来,手上的铁块却在瞬息间消失在袖口:“嗯?”
“院里都布置好了,请您去查验。”说话的是怀王府的护卫首领,梁竟。
李跖应了一声好,提步往内院走去。
从前厅到内院一路走来,每走三五步便能瞧见一个手持火把、腰佩兵器的护卫;院东的城门军也被暗暗打通了关系,今日城门角楼上的巡守加到了三人,灯火亦多烧了三成,整个怀王府此刻火光如炽、亮如白昼。
“屋顶和院墙上已经都埋好了铁蒺藜,梁柱和屋檐边刷了油,院中的护卫人数增了一倍,”梁竟边走边同李跖道,“王爷房前的游廊,也按照您画的图纸布置好了。”
李跖点了点头,视线谨慎地扫过院子,仔细检查起来。
这全天下偷盗本事最厉害的人,防盗的技艺亦是最高。贼道一门,手上的功夫自然不可少,但无论是墓盗、河盗、草偷还是飞贼,练的最精的,都莫过于“破势”的本事。
所谓“破势”,实为破绽。墓盗寻穴开墓,要挑机关最少的方向下铲;河盗泅水凿船,要挑船底最薄的地方入刀;飞贼穿墙入户,更要挑防守最弱的位置进门。这有破绽的、贼人要将破绽撕的更大,没有破绽的、贼人便要想法子制造破绽。
李跖入贼道十数年,年纪虽不大,技艺却着实不弱,这一门寻找破绽的本事更是手到擒来,只不过今次,便是将“破势”的本事反着用上了??有破绽的、要堵,没有破绽的、要防。
倘若是寻常的贼人刺客,就凭李跖原本置下的防盗的风响瓦和夜莺砖,就足以应对,可奈何此次来的是黎星。
李跖走到防守最重的怀王寝居门口,一项一项查验机关,眉头却越拧越紧。
黎星的本事,他比谁都更清楚。他们须臾山一道,出生即入门,说话还囫囵的年纪就要学开锁,腿还站不直的时候就要练轻功,贼道本就不是正道,手段残忍严酷,能活着走出山门的人,没有谁不是踏过刀山趟过火海??而黎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眼前闪过漆黑的山洞、布满手印的山崖、嵌了铁刺的牢笼、浸满了鲜血的竹鞭……
“李先生,您的手在抖。”
梁竟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李跖用力握了握拳头,将手收到背后藏起。
“机关都置好了,你务必再提醒一遍,无论发生了什么,所有的护卫都必须死守原位、不能挪动半步。”李跖肃声开口,视线看向游廊中若隐若现泛着磷光的蚕丝,“黎星不会杀人,可机关上淬的毒药会。”
梁竟深深看他一眼:“那黎星是李先生的师姐,我以为先生……”
“以为我会手下留情?”李跖同他对视一眼。
“是。”梁竟道。屋顶上的铁蒺藜和游廊中的金蚕丝上,全都淬满了剧毒,只要割破了一个口子,中毒之人瞬间便会全身麻痹,一炷香的时间毒药便能走遍全身,若不及时服用解药,必死无疑。梁竟自小习武,师门相处如亲人,倘若要他应对自己的师姐,是决计做不到这个地步的。
这时却听李跖反问:“你可知道,我有多少位师门同辈?”
梁竟摇头。
“十七年前入门,须臾山一脉有四十九名弟子,皆是各地掳来的三岁以下小童,你猜现在还剩下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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