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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水中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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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爷子身材清瘦,端方儒雅,年轻时行峻言厉,侃然正色,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主,退休后于景山颐养天年,因着喜静的缘故,也极少有人登门叨扰。

程静儿第一次见孟老,因其严肃,她心中诚惶诚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餐厅落座,老爷子开口问孟舒澜:“几时到家的?看过清漪了吗?”

孟舒澜在老爷子身侧坐下,轻声回答:“没到多久,清漪今夜有些不舒服,陈阿姨已经带着睡下了。”

老爷子淡淡看她一眼,沉声提醒:“工作再忙,自己的女儿还是得用心照顾。”

“是。”孟舒澜应声:“爷爷说的是,平时是我疏忽了,回头我再给清漪多配个阿姨。”

餐厅灯光落在老爷子镜片上,有一瞬间的反光,孟舒澜看得不清明,没能揣摩到这个眼神的意思。

卢雅君适时出声,向老爷子介绍程静儿,老爷子淡淡“嗯”一声,没什么情绪,只算是知晓。

张伯端来最后一盘菜,热情招呼着他们动筷子,孟舒淮不怎么说话,但却在照顾老爷子用餐方面极为用心妥帖。

孟家人吃饭不太爱说话,就算交流也是低声细语,程静儿坐在桌子的最末尾,既插不上话,也不敢开口。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融进这个豪门大家族是有多么困难。

晚餐结束时天上下了点儿小雨,卢雅君本想让孟舒淮送程静儿回去,老爷子却出声喊住孟舒淮,让他陪着多聊两句。

程静儿没有理由多待,由卢雅君安排司机送回了家。

孟舒澜看着孟舒淮为老爷子泡茶,眸光骤然变得锋锐,脸色也开始转冷。

她心中轻哂,这卢雅君来孟家二十多年,惯会曲意奉承,没想到生个儿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爷子接过孟舒淮泡的茶,轻轻嗅后细细品,赞道:“舒淮手艺又见精进。”

孟舒淮回:“是爷爷的茶好。”

老爷子手中握着茶盏,像是自言自语般道:“舒淮明年就三十了吧?”

老爷子眼神遥遥看远处,似乎是人到了这个年纪,总会感叹岁月不饶人。

“三十而立,是该定下来了。”

孟舒澜见缝插针地开口:“我听静儿说,舒淮最近陪她看了几场戏,瞧这关系也是挺好,方才静儿还说想多跟舒淮处一处,也不知舒淮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孟舒澜这些年热衷给孟舒淮介绍女朋友,到底是什么用意,这茶室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孟舒淮应声:“姐的朋友自然都是好的。”

话音落,老爷子蓦地开口:“程家人重利,没什么底蕴,这小丫头看着也怯懦,难当大任。”

他看着孟舒淮,缓声叮嘱:“舒淮,你也该收收心了。”

这言下之意便是要孟舒淮少和程静儿来往。

孟舒澜听了心里不畅快,情绪很快就挂在脸上,老爷子见了,摆摆手让孟舒淮先回去休息。

茶室只剩下爷孙俩,孟舒澜终于忍不住抱怨:“爷爷,您可真会说,这程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好歹也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程静儿也漂亮乖巧,您都未曾细细了解过,怎么就是没底蕴,人也怯懦了?”

看她着急,老爷子反倒是笑。

孟舒澜心中气恼,“您笑什么?”

老爷子语重心长开口:“舒澜,你好歹是比舒淮年长三岁,怎么比弟弟还不稳重?”

孟舒澜冷哼:“孟舒淮占尽孟家的好处,自然沉得住气。”

老爷子慢悠悠喝茶,闲谈似的说:“舒澜,很多时候,专注于自己,往往比关注他人的获益更大。”

“爷爷。”孟舒澜语气略有不满:“这些浅显的道理不用您亲自说给我听,只要能达到目的,关注他人或是专注自我有什么差别?殊途同归罢了。”

老爷子忍不住叹气,他缓缓起身,说:“舒澜,爷爷希望你能真正静下心来思考,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急功近利,心浮气躁,空有一时之勇,难打长久之仗,你可懂?”

孟舒澜跟着起身,不耐烦道:“我知道了,爷爷。”

老爷子收回视线,眼底的忧虑久久不散。

他这孙女回回都说知道,回回不得其正解,她若听不进,只会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不早了。”老爷子摆手,“你也回去歇着吧。”

“那我送您回房。”

张伯从身后走上前,“舒澜,还是我来吧。”

孟舒澜同老爷子告别,大步离开了茶室。

老爷子看向门外,终是叹了口气。

张伯清楚老爷子这些年的担忧,闻言劝慰道:“您老就别操这心了。”

两人缓缓往外走,老爷子喟叹:“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孟家如今这情势,我也有责任。”

“您这又是说的什么话?”张伯陪伴在侧,回忆道:“当年您在南城开疆拓土,根本不清楚董事长和夫人的事,又遑论什么责任。”

“这舒澜和舒淮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儿孙自有儿孙福,眼下虽是困局,但也未必会是坏事,兄弟姐妹之间,哪有不打架的?就是越打才会越亲。”

老爷子闻言笑道:“怕就怕,越打越生仇。”

张伯不以为然,“您老难道还不清楚这对姐弟吗?他们俩心思再多,底子仍是良善之人。”

“舒澜性子直,心中有怨,却也从未想过损害家族的利益。舒淮沉稳,这么多年无论舒澜怎么闹,他对他这位姐姐总是包容忍让,从未有过怨言。包括清漪,也是真的跟舒淮亲近。”

他宽慰老爷子,“毕竟血浓于水,日后需要他们相互扶持的日子还多着呢。您都这把年纪了,不该操心这些。”

听了张伯的这番劝慰,老爷子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这么多年了,面对姐弟俩的不和,他时常觉得难辞其咎。

这具体,还得从九十年代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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