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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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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姑娘!”吕策与石元庆也带人逃了出来。

“可全无恙?”

“都救出来了。”吕策擦了擦脸上的黑灰。

石元庆哼了一声:“那乐班子倒是机灵得很,见得罪了地头蛇,连夜跑路了。”

此事阿英是知晓的,二三十人匆忙离开,动静自是不小,那何密班主是个聪明人,只能说在这乱世里拖家带口走江湖讨饭吃的,谁也不是傻子。

“姑娘你这扛的是......?”吕策疑惑问道。

阿英这才想起肩上铺盖里还裹着一人,急忙走到上官尧那行人所在之处,见杜衡身边有一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影,猜测便是玉公子,于是出声道:

“玉公子,这位...这位夫人已脱险,现今奉还。”

那人闻言,缓缓转过身来。

原是个弱冠之龄的年轻公子,他一身锦衣华服,清雅矜贵。不远处的冲天火光映在他清冷眉目,只见面如冠玉,俊朗非凡,唯那眼里眸中淡漠凉薄,毫无悲喜,泠泠如玉,当真人如其名。

他的目光扫过阿英,并无动容,反而是杜衡走上前来,笑道: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且将夫人交于我吧。”

这女子睡在玉公子房中帐里,不是妻室也是姬妾,如今衣冠不整,玉公子竟放任手下男子近身?

阿英虽有疑惑,却终究是他人家事,不好多问,犹豫一下,便连人带被交了过去。

此时那群黑衣人已经被通通制住,被迫跪在地上,同时被押的还有老板娘胡胭脂及店伴跑堂厨子一干人,最前面被上官尧持剑抵着的那人可不正是关中霸刀彭天罡。

这人也算狠茬,前半夜刚掉了耳朵,后半夜便纠集人手来报复,自己不顾伤势亲自上阵。此刻被俘,又被下了一条手臂,血流成河,脸色惨白,却还在表情狰狞的叫嚣:

“你知不知道我背后是谁?你敢杀我,信不信靖南王府绝不会放过你?!”

阿英心中一提,迅速望向他。

“靖南王府?”玉公子咀嚼着这几个字,表情玩味又冷厉,“狗仗人势的东西。”

说罢轻飘飘瞥了上官尧一眼。

上官尧即刻会意,手中长剑一送,插进彭天罡胸前,彭天罡瞪大双眼,口中鲜血直涌,忽而脑袋一歪,自此咽气。

而后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玉公子其他手下也一同出手,相继了结了这群黑衣人的性命。

变故突如其来,鲜血溅到了胡胭脂桃红襦裙上,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强自镇定的走上前,对玉公子盈盈下拜,挤出一丝凄楚笑容:

“公子明鉴,奴家也是受人所迫,彭天罡在关中权势滔天,奴家不敢得罪,今夜委实情非得已,还望公子能网开一面,奴家感激不尽。”

玉公子不言不语,只面色冷凝的躲开了胡胭脂欲触碰他衣摆的手。

一旁杜衡笑容温和开口道:“老板娘这是说得哪里话?今夜若不是你殷勤相助,那彭天罡如何能带人悄无声息潜入客店,又是如何顷刻间寻得这许多桐油将客店里外泼洒?不惜以身家客店相交,老板娘对这关中霸刀委实是情根深种。”

“又或者老板娘只是见财起意,生了贪心,与那彭天罡一拍即合,企图杀人越货?啧啧啧,往日里这般生意不知做过多少,今夜才能这般熟练吧。”

胡胭脂脸色变了变,只听杜衡继续道:“放心,公子明察秋毫,不会妄下论断,究竟孰是孰非,便请老板娘下去亲自和彭天罡对质吧!”

“我??”

胡胭脂张口欲言,却是全部声音卡在了喉中,低头一看,已见剑尖当胸透出,正中心房。

身后的上官尧毫不留情的将剑拔出,手挽剑花,轻描淡写的抖落剑上血珠。

胡胭脂软身倒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了。

“且慢??”

阿英上前一步,扬声高呼,却无法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北客店一干伙计接连步了他们掌柜的后尘。

杜衡笑着看向她,状若关怀提点:

“阿英姑娘,行走江湖,心慈手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英只觉他那无懈可击的笑容叫人不寒而栗,不愿多言,转身欲走,忽被一道声音唤住:

“留步。”

却是那玉公子向她走了过来。

此时此刻,面前是尸横遍野,鲜血满地,背后是熊熊烈火,滚滚浓烟,他清冷如月的眉目丝毫不为所动。踏泥沼,过污血,仍是信若闲庭,步步生莲,鞋面衣角纤尘不染。

一刹那间,阿英险些以为此地是黄泉彼岸,奈何桥畔,他是那修罗厉鬼,玉面罗刹,自无间地狱走向人间。

“姑娘东去华山?”

“不错,听闻玉公子西行出关?”

玉公子默认,又问道,“你当真不与我等同行?”

“承君一诺,不可背弃,”阿英拱了拱手,“承蒙公子青眼,我等就此别过罢。”

玉公子颔首,淡淡一笑,意味深长:

“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这人大抵是不擅长笑,而这个笑也大抵不是出自真心,眉梢嘴角扬起得吝啬至极,连一丝温度都未达眼底。

“后会有期。”

玉公子转身走后,杜衡上前向阿英道:

“公子确实对姑娘非常赏识,姑娘既然要事在身,公子也不好勉强。但姑娘了却私事后若再起意,可在十五月圆之前,前往西宁州琳琅山庄,彼时昨晚之约依然算数,还望姑娘思量过后再行定夺。”

眼见玉公子一行人陆续坐上马车策马离开,阿英紧绷的心这才微微放松。

虽说彭天罡胡胭脂等人实非善类,但这玉公子出手也是狠戾乖张,她只怕他将他们这群人也顺势灭了口,方才一直戒备着。亦或者说,从昨日上官尧出手相助杜衡出言相邀开始,她便一直戒备着。

如今此人就这般干脆的与她分道扬镳,究竟是就此罢手,还是另有后招?西宁州西出金城数百里,正是吐蕃、蒙兀与北燕交界,兵荒马乱,却不知有何生意可做?

阿英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行人的背影,转回身来。

此时东方既白,红日欲升,天已渐渐亮了起来。

所有尸首都被直接投入火海,连同整个客栈统统付之一炬,昨日的暴雨借宿,胡乐歌舞,刀锋剑影,便像是一场午夜幻梦,从此子午道上再无南北客店了。

那十数个路人散客早被昨晚的异变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已四散离去,只剩下吕策和石元庆。

吕策提议道:“既然姑娘和我兄弟二人同路,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如何?”

“也好。”

石元庆哈哈一笑:“走!翻过这座山头,找个地方去祭祭咱的五脏庙!忙乎这整夜,老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稍等。”

阿英说罢,抬起右手,伸指成哨抵在唇边一吹,清亮的哨声传出,随着一声唏律律的长啸,一匹灰马自林间哒哒哒的跑了出来,直冲到阿英面前。

那是一匹体型高大的良驹,虽毛色斑驳,伤痕累累,却依然矫健神气。

马儿低下头亲昵而温顺的蹭着阿英的手,阿英的眉目不禁柔和了些许,她顺了顺马儿的鬓毛,低声道:

“我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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