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善良还是胆怯?(2 / 2)
这件事必须汇报给常山王刘?,常山国是常山王刘?的藩国,常山国内灵寿、平山等十三县不找常山王刘?求助还能找谁?
但重点是该怎么写公文。
平山县令皱眉深思,偶尔抬头看到了那王公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愕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王公子同样惊愕,道:“县令若需要人手带路救援灵寿县,在下愿为前驱。”
他跑到灵寿县难道只是为了找县令聊天?当然是要找县令带兵打回灵寿县,夺回王家的田地房屋财产。
平山县令冷冷地看着那王公子,懒得废话,道:“来人,将王公子送去客栈。”
这王公子是灵寿县的门阀子弟,他曾经见过一面,王公子的身份和言语毋庸置疑,但王公子的脑子果然不怎么好使,竟然以为他会出兵救援灵寿县。
王公子被赶出了县衙才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县衙大骂:“叵耐小儿!我王家若是有事,绝不会放过你!”
县衙内众人理都不理,一个灵寿县的门阀公子跑到平山县吆喝,想想就觉得荒谬。
当夜,平山县内灯火通明,各个门阀世家都知道流民血洗了灵寿县,人人颤抖。
某个门阀内,一个青年公子骂道:“我就说这些流民留不得,迟早出事!”
一群流民挡住了道路,追着马车讨要食物,看着就烦,早就该驱赶了,瞧现在惹出麻烦了。
某个中年男子沉默不语,心乱如麻。
一直都是根据祖训做的,在农民活不下去的时候低价收购田地,高价出售粮食,以及用几十文钱购买奴仆。
为什么这次却失手了?
另一个门阀内,有人不屑一顾:“幸好知道得早。”一群吃野菜的流民也就是能够趁人不备无耻偷袭而已。
他看着花园中近百奴仆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棍棒刀剑,傲然大笑。
仅仅他一家就有这许多人,全县会有多少壮丁义勇?那些流民若是敢作乱,那就杀光他们。
……
常山国治所元氏城。
常山王刘?悠然看着歌舞,丝竹声悠扬动听,舞姬姿势曼妙动人,可他完全没有看进去。
作为王侯,每天不是看歌舞就是打猎,他实在是厌烦透了。
常山王刘?呵斥着幕僚们:“你们就不能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孤要你们何用?”
一群幕僚急忙假装动脑筋,其实一点点新鲜玩意都想不出来,豪门子弟的娱乐不就是喝酒,打猎,看歌舞吗?总不能下棋画画吧,这些东西更无聊。
长史快步走近,常山王刘?看着长史的脸色,嘲笑道:“沮长史,何事如此惊慌,你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不喜欢沮长史,这家伙的言语总是让人听着生气。
沮长史快步到了常山王刘?案几前,低声道:“平山县、真定县传来紧急军报,灵寿县被上千贼人攻破,灵寿县令下落不明,只怕已经遇难,灵寿县全县沦落贼人之手。”
常山王刘?大惊失色:“有多少贼人?快召集大军保护孤!”
沮长史脸色铁青,常山王刘?胆小、昏庸、无能、贪财、好色,就这样一个人竟然是朝廷的王侯,是常山国的藩王。
他心中愤怒地想着:“无德之人窃据高位,真是冀州之耻!”
他冷着脸,道:“常山王无需惊慌,这贼人只有千人,不足为虑,只要遣一军讨伐,定然可以打破贼人。”
常山王刘?用力点头,不过是一千贼人,好像也不用太担心,笑道:“既然如此,一切就交给沮长史处理了。”继续无聊地看歌舞。
这种事难道要他亲自过问?自然是藩国的官吏处理了。
沮长史早知如此,心中又一次叹息。
虽然平山县和真定县都含含糊糊汇报“贼人”破城,但是只要稍有脑子就知道这“贼人”其实是一群流民。
他有些无奈,也有些愤怒。
各地官员门阀权贵不会少收一些租子吗?不会多做一些施粥施药吗?
而那些流民也有不对,过不下去不能早点卖身为奴吗?不能去其他郡县吗?为什么要留在常山国闹事?一点点不懂得感恩!
沮长史大步出了藩王衙署,仰天长叹:“若是有一德才兼备之人为常山国之主,岂会如此?”
一个时辰之后,一只五百人的官兵终于出了元氏城。
领军的将领努力板着脸,等出城三里,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老天爷送功劳给我啊!”
另一个将领凑过来,低声道:“二哥,贼人势大,此去只怕陷入苦战。”
消息中贼人有上千,而且能打破灵寿城,这战斗力可不容小觑。己方人数只有五百人,这场仗可不好打。
那二哥大笑:“不然!吾料此去必然大胜!”
他看看兄弟不明所以的眼神,不是亲兄弟都不带教你这个蠢货的。
那二哥压低声音道:“一群流民破了灵寿城,难道敢占领灵寿城造反?我料那些流民定然是劫掠一番后退出灵寿县,逃进深山。”
那提问的将领点头,有道理,一群流民攻打县城已经是吃了豹子胆了,难道还敢霸占县城?
那二哥继续道:“从元氏到灵寿有百五十里,我等每日行军三十里,速度不慢吧?”
那提问的将领点头,三十里为“一舍”。
什么叫做“一舍”?“一舍”就是大军住宿一夜。所以一日行军三十里毫无问题,那是标准行军速度。
那二哥继续道:“如此,我等到灵寿县已经是五六日后,贼人攻破灵寿县只怕已有十余日,早已遁逃无踪,我等自然是不战而收复灵寿县。这功劳岂不是白捡的?”
那提问的将领心怦怦跳,怪不得他们兄弟得了这个差事后,其余将领眼睛都红了。
那二哥继续道:“届时,我等询问灵寿县内幸存诸人,若是贼人都是老弱妇孺,手持柴火棍,我等就率精兵追杀,只要能够找到贼人,战而必胜,又得一功。”
“若是贼人尽是精壮,武器犀利,行事颇有章法,我等就留在灵寿县安抚百姓,修缮城池,虽然功劳是没有了,但得些名望也不吃亏。”
那提问的将领用力点头,兴奋无比,好一个白捡的功劳。
那二哥本来就很低的声音又低了几分,继续道:“这灵寿城内定然死伤惨重,有些田地店铺房屋无主……”
那提问的将领瞬间懂了,只觉拨开云雾见青天,这一次果然是白捡的升官发财。他大声地下令:“儿郎们!为了灵寿县的百姓的安危,加快速度!”
五百官兵斗志昂扬,大声应着,脚下却慢悠悠地,丝毫没有加快的意思,都是老兵油条了,谁不知道去的越迟越安全,白痴才真的急行军赶着去送死呢。
……
五日后,元氏城五百士卒到了灵寿县。
远远望去,城内既没有看到尸体吊在树上,也没有看到贼人提着人头四处闲逛。
那带队的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果然如同预料一般贼人早就跑了。
城内料想凋零残破,满目疮痍,血流满地,破灯笼在街上翻滚,看不到几个人,偶尔有人坐在被抢劫一空的商铺中面无表情的笼着手,无奈地面对秋风秋月。
那二哥向兄弟打个眼色,悲声嚎叫:“灵寿县百姓莫要惊慌,我元氏张二郎定当杀尽贼寇,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虽然城里没几个人了,但是只要有一个人那就是有观众,想要出名就要把戏演到极致。
那兄弟声音中带着哭声:“大胆贼寇,我元氏张五郎在此,有种来杀我啊,不要杀灵寿百姓!”
这段话传出去保证被无数人传颂,声望值蹭蹭蹭上涨。
五百元氏士卒大声嘶吼:“杀贼!杀贼!杀贼!”然后挤出最悲壮最为国为民的表情,大步冲向所有人都知道的绝无危险的灵寿城内。
众人一窝蜂地冲进城内,只跑了一条街,就慢慢地站住了。
只见街道上既不热闹,也不冷清,有的在买菜,有的在买衣衫,有的肩上扛着货物,有的手里拎着菜篮,宛如平日。
此刻,街上的百姓都停住了行止,呆呆地看着士卒们。
士卒们同样呆呆地望着他们,说好的残垣断壁,血流满地呢?
忽然,街上有百姓忽然大叫:“官兵来了!”街上陡然乱成一团,行人乱跑,店铺关门,小孩哭叫。
只是转眼间,街上已经没了人影,空荡荡的街上几只菜篮子在街上翻滚。
张家兄弟毫不在意,虽然灵寿城比预料中完整,百姓也明显没有受到什么折磨,但是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只要贼人杀了城中门阀子弟,门阀的无数良田房屋成为无主之物,这趟“收复失地,平定动乱”之旅就是完美收场,又有名,又有利。
远处,一群华服男子大步走近,喝道:“带队的是哪位将军?我等是灵寿王家的人。”
张家兄弟看着灵寿王家的人个个手脚健全,面色红润,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痛骂道:“该死的贼人!”
你丫已经杀官造反了,为什么不杀掉门阀子弟,让兄弟们喝点汤?
灵寿县门阀世家几乎完好无损,唯有官吏遭到了毒手的消息传到常山国各地,各地官员和门阀子弟脸上都露出了不屑地微笑。
流民就是流民,贱人就是贱人,根本不敢伤害门阀子弟。
从灵寿县逃到平山县的王公子目瞪口呆,长叹出声:“早知道我就不跑了!”留在家里看戏不香吗?
常山王刘?放声大笑:“原来就是官逼民反啊。”
沮长史听着这个意味深长的词语,哑口无言。
怎么看都是一群流民与灵寿县衙闹出矛盾,情绪失控杀了官员抢了官仓,然后惊恐之下逃之夭夭。
流民既没有胆子造反,也没有胆子杀人放火,这灵寿县县令要多蠢才会逼得这些流民杀人啊。
他喟然叹息:“唯有找有德行的人管理地方。”
常山国府衙发通缉令缉拿匪窝黑风寨女贼头一人,但凡有人见了该女贼头,立刻拿下,重重有赏。
一群灵寿县内被迫走了五十里路的门阀公子贵女愤怒无比,这就没了?
不具名也就算了,谁知道一个流民山贼的名字?哪怕门阀公子贵女们听过女大当家的名字,也只记得一个“胡”字,完整姓名在惊心动魄中完全不记得了;
没有画影图形也能忍,毕竟府衙没见过那个女大当家,一群门阀公子贵女也不擅长画人。
但是你丫悬赏都不肯标明价格,这不是摆明了敷衍了事吗?
“不行!这事不能算完!”一群门阀公子贵女咬牙切齿,我们来回走了百里路,脚底板都磨破了,头发也乱了,这刻骨仇恨唯有砍下那女大当家的脑袋才能泄愤。
有门阀公子厉声道:“我悬赏一百两通缉褚飞燕,要活的!”
没记住女大当家的名字,褚飞燕的名字却记得清清楚楚,随便抓一个杀了,好歹算消了一口恶气。
其余门阀公子用力点头,“褚飞燕,褚飞燕,冀州第一褚飞燕!”老子叫你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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