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1 / 2)
二十二、
哥哥到底对姚湘有几分好感呢?
从父母的正院出来,回到自己闺房之后坐了半晌,晏柔月还是忍不住又想了一回。
认真说起来,姚湘家里的情形与她家是有些相类的,也是有爵之家,也是祖父在先帝朝略风光些,到了辅仁年间便逊色几分。
只不过晏家是因着世子病故、二房承爵,晏柔月的父亲晏宸才成为了兴国公。而姚湘的父亲姚伯霭则是嘉定伯的长子,当年与纪薇华定亲之前就已经得了正式的世子之位,如今因着老伯爷尚在,爵位尚未传承,实任便只是四品翰林。
若要谈婚论嫁,的确是门当户对。
可姚湘的性子却与兄长晏恩霖那种急公好义、豁达大方的性子几乎全然相反。
晏柔月从少时便知这位湘表姐爱美精细,但为人处世却很像姨母纪薇华,有些过于“精细”,说白了就是有些自私,凡事都爱计算计较。
这等事在风平浪静的太平日子里并不明显,毕竟人非圣贤,总是会多多少少有些缺点的。姚湘容貌清秀,雅擅诗文,亦很擅长算账管家之事,那性子稍微计较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前世随着兄长晏恩霖的颜面受伤、仕途大损,晏柔月甚至兴国公府的名声都一同受伤蒙尘的时候,往日里看着还算亲近亲热的姨母纪薇华并表姐姚湘,便都显出“真性情”了。
表面上自然是叹惋不已,也当着晏宸纪韶华将谭家骂上几句。
可是先前几乎只差文书下定的婚事自此不提,姚湘也完全没有要如何安慰晏柔月的意思,反而几经走动之后成了安阳公主的侍读,又与庄娉婷、白嘉梅等人交好,最终在辅仁十五年成了二皇子侧妃。
念及此处,晏柔月只觉又是齿冷,又是讽刺。
当时姚湘到家里来退还的信件礼物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暧昧或郑重的。
因为兄长晏恩霖之前就对这件门当户对的婚事态度平平,四时八节的礼物与问候虽然有,却并不算特别热烈殷切。当姨母与姚湘态度转变之后,更是立刻表示先前之事不必再提,祝福湘表妹前程似锦。
但这样的情形下姚湘还要来退,显然就是要做个与兄长晏恩霖故意撇清、一刀两断的姿态。
彼时的姚湘态度有多么清高绝情,等到萧铮登基后、下旨令二皇子诚王携家眷前往封地兖州时,又到昭阳殿并晏家哭闹求情的姚湘就有多么狼狈虚伪。
总之一句话,姚湘绝对不是良配。
但是如果今生兄长仕途不但没有受损,反而一路青云直上,姚湘可能就不会很快显出真正自私势利的那一面。
那么按着父母今日说话的意思,说不得这事再过一阵子就能定下来了。
越想越有些担忧,晏柔月出神之间,目光刚好扫到厢房里那张江月重山琴。
起身过去轻拂几下,琴弦清鸣,音色悠远。
看起来萧铮制琴的手艺更进步了些。
晏柔月不由唇角微微一勾,索性坐下抚琴片时。
随着舒展清越的琴音不断从指间与丝弦间流淌,她刚才略有些烦乱的心绪渐渐平缓下来,头脑亦越发清晰。
??若是姚湘自己不会显出来,那就引蛇出洞好了。
随着半阙长相思音律暂歇,晏柔月的心思终于重新落定。
然而随后几日,兴国公府却很不消停。
转眼时近五月,谭邺已经在昭正司扣押了二十余日,起初几个似乎有些牵强的罪名一审再审,到这时候还没有最终结案。
谭家人已经四处求人走动到走无可走,谭老侍郎生前的故旧同窗门生几乎都访了个遍,也顾不上什么家丑外扬还是内敛,最终只有两位实在念着老侍郎生前恩情,给惠王萧铮送了帖子。
结果只得到了昭正司的公文回复,除了公事公办的官话说案子还没审结,又有新证并关联旁案之外,还列了几宗旁的疑罪。
其中头一项便是国子监并科场舞弊。
这等事历来都是不坐实便罢,一旦坐实便是丢官抄家杀头的重罪,人家立刻将谭家礼物全数退回,甚至恨不得再补几盒瓜果点心:“府上还是节哀顺变,好自为之。”
只差没说一句,不然府上再生个儿子罢。
另外还有一宗,便是晏柔月上次在谭家直接叫破有关晏澜挪动婆家资财在外头放印子钱的事情。
本来事情在谭家闹开之后,晏澜说要用自己嫁妆银子补回去暂时稳住了,实际的打算当然是赶紧跟广通银号那边退股,利息不要了,甚至亏本一点也可,赶紧拿回大头是正经。
谁知随着晏恩霖追查春江丝并药材偷卖等事,一路顺藤摸瓜上去,直接将广通银号背后放印子钱的一干人等并相关的赌坊、镖局等人全抓了。
这案子又是另一层麻烦,因为上下勾结的太多太广,既有晏澜这样的官家贵妇扔进大头银子,也有寻常的小商户中人甚至贩夫走卒借钱之后生出事来。案情千头万绪,一查三千里,所有缴获的银子自然都先登记扣押。
按着萧铮的意思,待审结之后,那案中查获的银子要先拿来补偿被骗被坑的穷苦百姓,再至中人商户等,至于那些放钱进去等着吃利钱的大户们,不牵连进去罚银坐牢便是他们的运气,本钱就不要想拿回去了。
这事一出,闻信的晏澜立刻在家里又晕厥一次,随即便到兴国公府跟老太太哭天抢地寻死觅活。
晏老太太哪里受得住,先叫大夫人庄氏从公账上支了三千两银子补贴,随即叫人来请纪韶华去福寿堂说话。
到得这个时候,纪韶华确实身体已经好了,但晏宸不肯让妻子单独去,硬是又请太医去拖延了一天,等到自己休沐日子才与妻子并儿子晏恩霖、女儿晏柔月一起过去。
进了福寿堂,连晏柔月都吓了一跳。
以往总是妆容精致的姑母晏澜在这短短数日内头发又花白了一半,眼下乌青,面容憔悴,看着比大伯母庄氏还老五岁似的。
祖母晏老太太鬓边也多了些许银丝,但精神还是十分矍铄,主要是见到晏宸一家之后脸色铁青,烈怒如火,就更显得有精神了:“你们终于肯来福寿堂了啊兴国公,国公爷,国公夫人,这爵位真是让你们忘本了!”
晏宸本性是极温厚的,但头脑亦极其清晰,闻言只是向母亲微微欠身:“爵位是陛下的天恩厚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儿子不敢或忘。近日公务繁忙,所以只得今日休沐,才能过来与母亲并妹妹说话,母亲若是不想见到儿子,那儿子一家回去便是。”
晏柔月站在哥哥身后,稍稍又向左挪了挪,尽量让哥哥的高大身形挡住自己想笑的样子。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好脾气的父亲温言怼人这么有力呢?
晏老太太险些气个仰倒:“谁叫你回去了?明明是我叫你媳妇过来说话!三推四推,还非要等你休沐才一家子一齐过来,谁家媳妇像你家的这么娇弱不孝!”
“若不是我妻病弱,府里的中馈怎么会是大嫂执掌呢。”晏宸先前并不愿意跟母亲寡嫂说话太重,有些争端还是能避开就避开,落人口实还是小事,心里确实还是体谅母亲与长嫂皆是寡妇,确有孤寂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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