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羊绒防寒面罩下，简宁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面罩边缘细小的绒毛带着雪霜，贴着眼帘。

简宁眼睛被雪霜冻得难受，用力地眨眨眼。

黑暗里，贺煜垂眼便能看清简宁的睫毛，他的所有注意被简宁的睫毛上霜花吸引，霜花冲着自己眨了一眨，在光照下折射出细微亮光，贺煜心脏一紧，心口又是被什么堵住一般，止不住又咳了起来。

简宁听他咳得人都要炸开，问：“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八千米时，”贺煜咳得接不上话：“背不能动的向导……”

李嘉霆从后面赶上，替贺煜接上，“回撤时在八千米山脊处遇到的，躺在路边，基本的保暖装备都没配齐，就剩一口气；贺煜和明玛把他抬下C4营地。”

简宁听后，抬手把贺煜的氧气阀稍微调大。

见贺煜气息渐稳，简宁站起身，叮嘱道：

“八千米以上救人还是要谨慎。”

一行人继续回撤。

路程过半，有个人正独自瘫软地靠在路边凸起的岩壁上，气息微弱，贺煜喊停队伍。

李嘉霆在队伍后头通过无电线。说：“贺煜，你别再捡人了，之前山脊捡个向导，多花三小时，遇上暴风雪；再捡下去，叶氏把买断专利的合同签完了，你估计还在山上。”

贺煜沉着脸，没搭理他。

明玛示意简宁：“简宁，你去。”

简宁这些年都在救援一线，经验丰富，处理老练，但他站不动。

明玛只得又喊了一遍：“简宁啊。”

简宁这才靠近登山者，开始检查。

瘫路边的是个女登山者，身形瘦小，因低估用氧量，半途氧气耗尽，体力透支，无力再前进。他的高山向导把她安置在路边，自己加速往C2营地取补给氧气。

“缺氧，看命。”简宁查看后，语气冷淡。

然后，贺煜看向明玛，明玛看向简宁。

简宁指向贺煜：“我身上已经挂了人，少一瓶氧气，雇主回大本营都有问题，他肺水肿得厉害。”

那个被“挂在身上”的人瞬间挺直腰板：“咳??”

一股粉色的液体从贺煜的口腔冲出，他不得不又跟虾米般蜷起。

李嘉霆赶紧替他卸下氧气面罩清理，嘴里念叨：“遭罪啊，不签下买断合同，真是对不起这趟你遭的罪啊。”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而所有人都在等简宁点头，他只要站在那里，便会是团队的核心。

贺煜最终打破沉默，走近简宁，伸手搂住他的肩，俯身悄声问简宁：“直升机最高能上到多少？”。

“6500米，C2营地再往上点。”简宁比贺煜矮半个头，贺煜说话时，嘴唇刚好贴近自己的耳廓。

简宁又感觉耳廓一阵温热，贺煜道：“让一瓶氧气给她，直升机从C2营地直接送去拉鲁。”

“你肺水肿，再缺氧撑不到大本营。刚咳出的粉红色痰液是血。”简宁不耐烦，转身要走，但贺煜扣住自己的肩，不松手。

“我的意思是让直升机连我一起送。”贺煜说。

简宁猛抬头，瞪着贺煜：“你的意思是要放弃比赛？”

贺煜顿了下：“再怎么也是条人命。”

“到C2营地最快三小时，再缺氧你的肺部损伤可能会不可逆；直升机的费用需要6万人民币，你需要和对方确认；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也完全走不动。”简宁把问题抛给贺煜。

“直升机钱我付；其他麻烦你们想办法，明玛向导请通知裁判组我们弃赛。”贺煜语气客气又不容置疑。

简宁觉得这是资本家当太久，压榨成性。

贺煜的头灯映亮简宁睫毛上的霜花，霜花闪着亮光一动不动。

天边渐渐露出亮色，破晓。

扣在简宁肩上的手紧了紧，简宁听到贺煜对自己耳语：“且不说是一条活命。就算拖下去的是一具尸体，对她家人也是个慰藉。”

简宁霎时抬眼，凝视着贺煜，双瞳幽深带着与常人不同的黑蓝，像是万古冰川深处的冰隙，透着幽光。

睫毛上的霜花突然轻微地抖动起来，简宁回答：

“好。”

简宁与女登山者询问后，对方同意支付两万人民币作为报酬，运送自己回C2营地。

明玛为她换上新的氧气；简宁从自己背包中掏出一副简易担架。

“你背个担架不重?”贺煜问。

“原本是给你准备的，预防你死半路。”简宁回答。

“别胡说。”明玛训道。

在西部登山圈里简宁名气挺大，一是技术精湛，二是嘴毒。

简宁?了贺煜一眼，低头将女登山者固定在担架上，和明玛一前一后，将她抬起。

天色已经完全变亮，无尽的白雪重新成为天地间的主宰。

贺煜时不时偷偷回头瞄下简宁。因为抬着被救者，简宁前进速度明显变慢，脸色愈发苍白，唇色也失去原有的红润。

贺煜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甚至有一点舍不得简宁。

担架停了下来。

贺煜拄着冰镐，回头看着简宁。

简宁不停地揉眼睛，摸索地掏出护目镜戴上，然后冲贺煜扬了扬下颚：

“别停，快走。”

戴上护目镜的简宁，气质愈发凌厉逼人，贺煜看得发了呆。

“贺煜，贺总。”贺煜肩膀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讲机那头是叶氏的参赛代表，叶家老二，叶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