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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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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熙入得宫来,因为顾忌承乾帝,由福顺引他去偏殿等候,给他沏了茶。

偏殿内阴冷,好在还有热茶暖身,李熙颔首低眉地喝着茶,不急,也不问,直到茶水见了底,裴怀恩方才姗姗来迟。

隔着一张不大的小方桌,裴怀恩没行礼,而是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了,手肘随意搭在桌上。

那桌椅不是对立摆放,而是并排。裴怀恩和李熙此刻同样面朝着殿门,刚坐下就往后靠,没骨头一样。

李熙连忙起身。

李熙说:“厂……”

裴怀恩恹恹摆手,说:“六殿下不必多礼,你是主子,长话短说吧。”

承乾帝昨夜在御花园吹了风,病得更重,眼下正咳嗽。

李熙明白裴怀恩的意思,便坐下来,说:“厂公,我来要小牌。”

裴怀恩说:“嗯。”

搭着话儿,左肩稍稍往李熙这边倾,玉白指骨抵着下颌,语带笑意地又问:“六殿下用过早膳么?”

李熙愣了一下,如实说:“不曾。”

裴怀恩便吩咐身旁站着的福顺,说:“去,给六殿下端盘果子来,别饿着他。”

福顺心下了然,应声退下了,临走不忘把殿门关上。

这回殿内便只剩下裴怀恩和李熙两个活人了,一片寂静中,李熙没再开口,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裴怀恩。

裴怀恩是由欲.望浇灌出来的一身艳骨,行走坐立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欲的气息。

各式各样的欲。

肉.欲,权欲,贪欲,奢欲……在过去的十数年间,裴怀恩似乎早已将自己彻底地浸在了这些欲.望中,将自己化成了欲.望本身。

可这欲里没有爱,更没有一丁点暖意。

正如此刻,李熙看见裴怀恩斜斜地软在梨木椅子里,面庞冷白,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全烧在了眼角,呼吸又缓又轻,胸膛几乎是没起伏的。

裴怀恩简直不像个活人,甚至不像个人??当这种光怪陆离的念头忽然出现在脑子里时,李熙默然垂眼,不敢再看了。

阳光从门缝漏进来,打在小桌上,在桌案中间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细线。李熙把茶盏搁回桌上,听裴怀恩说:“六殿下想通了,肯吃我的果子了?”

李熙便装作畏惧地点头。

究竟该怎么做好一把称手的刀,在来这的路上,李熙已然细细想过。

一把好刀要锋利,却又不能割伤持刀的主人。眼下裴怀恩要用他,他便该顺势示之以慧,授之以柄,让裴怀恩既能看到他的锋利,也相信他的安全。

聪慧,沉默,温顺,贪生怕死,再没有比他这种半大孩子更好拿捏的人了。

这么想着,李熙便当先说:“总要结案的,我没人手,已经顾不上什么了。”

裴怀恩只管笑吟吟地听,脑袋往后枕在椅背上,阖着眼不看他。

裴怀恩说:“六殿下放心,我会让你结案的。”

福顺还没回来,裴怀恩嘴上答应着,却并没有真的卸小牌给他。

等待的过程总是很漫长。半晌,李熙斟酌再三,又转头问:“厂公,若这案子查不完,我还能活么?”

裴怀恩闻言睁眼,细白颈子没转,只拿眼尾兴味盎然地睨他,说:“六殿下说的什么话,不会查不完。”

李熙咬一下唇。

看来裴怀恩果然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李熙沉默地想了想,适时换种问法,说:“那……厂公,等这案子查完了,我还能活么?”

裴怀恩听得笑起来,又把眼皮阖上,说:“活着有什么好。”

李熙就说:“活着当然好,若是不好,厂公又怎么会……”

裴怀恩打断他,平淡地说:“我早已死了。”

“……”

这、这话怎么接?

一时间,李熙话音渐轻,因为猜不透裴怀恩和他说这话的含义,不安地皱眉。

莫非裴怀恩打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

有些头疼,李熙垂首喝了口茶水。抬眼,却见裴怀恩那张艳丽的脸,竟已近在眼前。

“……!”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凑上来的!

裴怀恩的动作很快,又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李熙被吓了一跳,怔怔往后仰,说:“厂、厂公?”

裴怀恩追着他,手指抓着桌沿,向前探颈,面上无喜无悲,与他亲昵地擦着鼻尖。

裴怀恩开口,带着令人心神摇荡的甜香气,说:“六殿下想活,谁都想活,倘若最后查到了些不该杀的人,六殿下会让他们活么?”

侵略领地的意味太重,李熙倏地起身,把椅子挪得离小桌远一些。

裴怀恩见此也不恼,只慢悠悠地抬眼看他,幽深如潭的眼珠藏在染红眼皮底下,眼睛下面翻着点阴鸷的白。

裴怀恩说:“还请六殿下如实告之,奴婢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话出口,唇畔已带了点笑,如蟒蛇吐信,仿佛下一刻就会缠上去,将面前之人狠狠地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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