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1 / 2)
萦芯说的也是实情。
若是没有她当初帮着孙钊出策安抚了三郡乱民的功绩,在百年世家多如狗的广固,以费习和杨梓岭的低微出身、贫寒家境,在广固县衙谋个文佐都难如登天。
两人一步踏入朝堂中枢的最初,的确踌躇满志。
可是,实际上,他俩虽然也因为表面上的举主是全塘,注定是陛下的铁杆。可他俩并不是太子府出来的,身份又多了一层尴尬。
当一个职场的入职路径几乎与个人能力无关,全是出身、派别等本该是细枝末节的条件作为主导的时候,哪怕费习这样自认人情练达、德才兼备的人,也会觉得底气不足。
为了尽快站稳脚跟,适当的与定侯夫人隔离开,尽力去融入太子府一系,也是他们无奈的选择。
“唉……”感觉上风全都被定侯夫人拿捏着,知道自己理亏的费习以退为进,没有给自己约等于忘恩负义的行为找一个字的借口。
萦芯眨巴着干涩的两眼,“所以,我婉拒了县君之位,想推陛下给师父个实职。此后,你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只要全塘注定越来越有实权,费习二人受到的排挤就会越来越少。
两眼一亮,费习思索片刻道:“既如此,也不能偿夫人之功,不如趁机请全录公荐令尊入朝吧!”
只这一句话萦芯就明白,费习已经从孙钊那不太高明的借口里猜到,这两天的事情自己才是首倡之功。
“我给陛下出谋划策,哪次给我过匹配的封赏?算了吧。家父、家兄不会入朝。他们性子太清浅了,入朝只会害了他们。”大概是累到了极点,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不让李清入朝为官还罢了,他那个在政事上锱铢必较的性子的确容易为己方树敌。
可徐州刺史辟李藿做郡丞也不去,那你干嘛还早早的就给李藿在费县开个茶馆养望?
费习站在主客位,皱眉看着端坐主位的萦芯,再一次沉默良久,见室内室外都是李家人,便干涩的问:“夫人想辅李家主做玄德公吗?”
“谁啊?”听着耳熟,实在坐不住了的萦芯歪靠在茶案上。
“季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知道她学识其实都是表面儿光,可费习也没想到她连刘备早期的尊称都不知道。
“哦哦哦,不想。我家没人是那块料,也不想被修整成那样的材料。费师大可放??呵??心。”说到最后,萦芯又打起哈欠来。
既然定侯夫人说不想,费习便主动转移话题:“既然李家主不适合,不如夫人看看华别驾的两个郎君可还合适?日前太史令下一位中郎①辞官归乡,华氏正以修史立身,任其位倒也恰如其分。”
华别驾是谁来着?哦,阿兄的老丈人,华仰。
他的两个郎君叫啥来着?华崮、华岫啊……
知道费习的主要目的除了是给自己争功,更是给己方增加队友,榨干了最后一点脑汁的萦芯,揉着眼角因为打哈欠溢出的泪痕,随意道:“可以。只要人品端正,有真才实学的都可以。哦对了。”
说着,萦芯一指门外,“这是松谷,明天就抬平。粗通文墨,人也还算机灵,费师帮我带带他吧。”
一直在厅外安静听着的松谷闻言,稳步迈过门槛,“松谷见过费尚书令。”
举主开口让费习带新人,费习自然遵从,只是问:“未知松谷可是冠李姓?”
“随他自己定吧。”萦芯真的到了极限了,脑门往茶案上一倒,几乎顷刻就睡了过去。
松谷暗提一口气,“松谷自然姓李。夫人熬了两个昼夜,实在困顿。还请费令公(尚书令尊称)勿怪。”
知道自己应该姓李就说明脑子和心都是清楚的,费习点点头,道:“李郎君多礼。正巧身边少一文佐,费某托大,愿在朝中为郎君解惑。”
“如此,松谷拜见费师。”打蛇随棍上而已,早就点出天赋点的松谷一躬到地。
“多礼,多礼。”眼见着定侯夫人是真的睡过去了,费习知趣道:“某也是该告辞了。”
朝着外面一伸手,李松谷温润笑道:“松谷送费师。”
李府门外,是费习自己花钱买的牛车。如今他和杨梓岭虽然还住在定侯夫人给他们置办的“廉租房”,可是有范生的支持,手头已经宽裕很多。
谢过李松谷和阿牧的送别,在晃晃悠悠往家走的牛车上,费习陷入了沉思:
宿慧真是常人难以企及。李小娘子一日也没当过官,可怎么会这样清楚朝中的结党营私、派系倾轧?
李家主在顾家军任上素有清正能臣的贤名,李大郎在费县养郡望,李二郎在军中,这个要步入朝中的松谷是李几郎呢……
这初具雏形的框架,李小娘子真的只是想振兴家族吗?
最重要的是,上了李家这局棋的费氏,被李小娘子摆在哪里?要驱使向何方?
他们父子两个,是要一直遵从,还是伺机再找别的东主呢?
背弃举主的名声,不太好听啊……
萦芯并不知道,她的布局因为一时不慎,暴露了一丝在费习眼前。
她在阿甜背上沉沉睡着,而后任三个侍女给她脱靴宽衣、解发擦洗也没醒,身魂已经全然归于梦乡中的一片虚无。
这片虚无是那样漆黑,偶尔显现的梦境顷刻又化为瑰丽的碎片,好似正笼罩在华夏大地上的这片月隐星繁的夜空。
夜空下,举着寥寥星火的移民们,在都城南门汇集成一汪生命之泉,每到达一定的数量,便好似决堤的星河一样,按照既定的河道流向不远的南方。
依旧穿着女装的大安看着这些本该早早熄灭的火焰从面前流淌而过,挫败的阖上刺痛的双眼。
一道道接收着这些可控洪流的顾氏马场,好似一朵火莲,被一瓣一瓣点亮。
发现马场有变的范泰,扛着命根子一样的书简,带着仓库里的同伴,趁着某一处莲瓣被点燃的忙乱瞬间,混入其中。
而早早进入马场占了个好地方的毕九,兴味的观赏着这朵火莲绽放,间或看了水狗一眼。
不肖言语,水狗知道他的意思:咱们的任务,彻底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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