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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3. 讼师风采(下) 云县.王剑如 范老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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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别说啊,西山这块建好以后,我还是头一次来!刚到云县那几年,这就是个大土坡子,全是树,如今全然大变样了!这小二层还带了前后院,瞧这就是阔绰——你们瞧,家家户户都有水钟呢,一路过来都能闻见驴味,说不准还都预备了锅炉!啧啧啧,你瞧,那后院是不是有一块空地?那就是冬天堆煤的,这一冬天煤钱都不知得多花多少,这样的人家怕是不省煤的,得有多少份额够他们用啊!”

“玉梅姐,你这还是往少了猜的,我就说一个,你肯定没想到的——这要是光车水钟,用不着家家户户都养驴,只怕呀,这里的人家多数都准备了发电机,能不能买上电灯不好说,但电扇怕是都有的,到了夏天,屋子里拿纱窗一蒙,玻璃窗一开,电扇一吹,再吃点冰饮……那份享受,哦哟哟,真是皇帝都比不上!”

下午两点半,三个女讼师推着两辆自行车,出现在了西山院落群的入口处,颇有些赞叹地望着在云县难得一见的宽敞住处,面上都有些赞叹之感:这么整整齐齐,形制、外立面完全统一的水泥建筑群,在如今的买地显然也是相当少见的,和单身宿舍又相似,又有不同。

就说矗立在院落厢房顶上的水钟,这东西的方位、大小都是一模一样,就足以说明此处的档次了——所谓的水钟,是按照形状来叫的,实则是大储水桶,借助地势差,通过管道可以向一定范围内的屋子提供自来水,而背后都有水池作为水源。这东西是自来水系统的必备配件,因此,虽然十分突兀,但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融入了买地居民的审美中,也有叫这东西为水烟囱的,有说法是,一间屋子要有两个烟囱,火烟囱在东南面,水烟囱就在西北尊位,如此才能镇压宅子的运势。

按照道理说,买地这里压根是不允许宣扬迷信的,但风水这东西似乎也不能完全避免,此刻便被孙玉梅找到了例子,认为西山小楼群的水钟都在西北面,说明兴建时考虑周到,用的施工队也好,她不免也是好奇,“这小楼群也不知道都是谁在住,必定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或者是他们的内眷了,这屋子都没有公开对外卖过,我只听有个婚介所的客人说——他那七大姑八大姨,拐着弯的亲戚住在这里——”

“据说。这屋子倒是不贵,一套全下来就是五百两银子,但要用政审分来兑,那个分数实在是高不可攀,云县这里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可有政审分的人却没那么多,能买进来住在这里的,都是行善积德的富贵人家,剑如,你们促进会那个郝嬢嬢说不准就住在这里。”

王剑如摇头道,“哪能呢,没见千金堂的女东家也住城里么,从西门进城,堵车非常厉害,事务繁忙的那些人根本没法往这住,郝嬢嬢的工厂在城北,她家就住在城北一个二层小楼的院子里。”

她撇了撇嘴,“说句诛心的话,这种院子那都是给人养老的,买来孝亲可以,真住到这来,呼朋引伴成天叫人登门炫耀,叫别人怎么看呢?六姐在云县住在衙门内,住所也未必有这么宽敞。就我们张老师,立法委员会的骨干,未来最光明的人物……他到现在还住在一层的小院子里呢,张老师可半点不缺钱。”

这话一说,孙玉梅和沈期颐也不由沉默下来,沈期颐若有所思地道,“还是剑如你见事明白,有些事情你一说,感觉角度就找对了,很多疑惑也一下分明了起来。”

她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是想说,这和王剑如的大家出身有关,但却还是忍住了。王剑如自己倒是无所谓——她自幼丧母,在嫡母膝下讨生活,察言观色、细致入微几乎都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这种颇具政治意味的思考方式,也是久居于那个环境之中,潜移默化培养出来的一种本能。

这些东西,也算是大家族的遗赠,无形间让子孙于各行各业都容易有所成就。而王剑如虽然厌恶并山园,但却不反感自己从中得到的好处,她还巴不得自己能多继承一些聪明狠辣,如此,将来毁灭并山园时,才能更好地折磨王家族人——在这一点来说,她和张天如张老师,当是十分投契的,即便他们都不会轻易对外表现自己对家族的刻骨恨意,但却能从彼此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

这些东西,倒不必和沈师姐说太多,王剑如也就笑笑,当没看明白,至于孙玉梅,却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点头称是,附和着沈期颐的夸奖,很快又说,“那都是有前途的大人物,我一个小讼师,没什么好担心的,六姐知道我是谁呀?就是我没什么政审分,不然,我也买一套这样的房子,住在里头多享福!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其实她的说法,在逻辑上是有悖论的,因为政审分达标的买家,就必定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要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沈期颐立刻指出,“玉梅姐,你这逻辑不严谨了,张老师不是老说你吗,思维方式得改——得把你原来婚介所那种和稀泥、差不多的思维方式改掉才行。”

“嗐,我这哪不严谨了,我很严谨呀,我没政审分可以赚钱啊,这要是我发了一笔大财,用钱买了别人转让的房子,不也算是住进来享福了吗?”

“那你这就是偷换概念了,刚才的论述里可没有这个表述,你明确提出‘就是我没什么政审分’来着,要是这么也行的话,那我也有话跟着的——就算你买房子了,能住进来吗?这里堵车,你都是能靠自己买房的大讼师了,工作必然繁忙,住在这怎么工作呀?”

“嘿,你这小妮子,那……那我嫁个有钱的汉子,我不工作了不行吗?”

“那就更不行了。”王剑如也不由得笑了,“玉梅姐,你这前后不一致了,降低可信度——就今早还在说呢,女人不能放弃工作,得签平等婚书,要不然,家里什么都不是自己的,按你这么说,婚后你都不工作了,就算住在这屋子里,房子也不是你的呀!”

讼师聚会,往往就是如此,可以说是互相抬杠,推导、佯攻、周旋、叛变、媾和、博弈,任何一个问题都能分出正反观点,争执半日,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各自保留意见’,白费了精力,还要倒搭茶水点心,在外人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但讼师和法律生却是哈哈大笑,乐在其中,尤其是女讼师——特别是来买时已经长成的女讼师,更是被前辈告诫,要多做这种辩论游戏,以期摆脱买地所谓‘女子贞静’的传统观念,在需要的时候,能表现出足够的进攻性——进攻性可不止体魄,固然讼师的工作也需要调和性,但言语、思考上的进攻性,在讼师的工作中是能起到大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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