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 买地居,大不易! 船上.方仲贤 方居……(1 / 2)
方密之提出要方仲贤出去做事赚钱,方仲贤能说什么?他说的这话再对也不过,买地的花销的确是贵,这是明摆着的事情,一路东来,随着江面越来越繁华,物价也是肉眼可见的越发高企,虽然米价还能维持稳定,甚至比在川西更便宜些,但每逢停靠时,码头前来兜售物品的小贩,嘴里喊叫着的价钱明显是逐渐上涨的,贩卖的货物也是逐渐珍贵起来:
在川西码头,小贩多是兜售‘蛮头’的,还有发黄的炊饼,作为旅客沿江而下时的主食,那蛮头的馅料往往也乏善可陈,多是咸菜,不是斩的腌菜,就是盐酸菜——酸菜在快要腐坏之前,拿来加一点盐蒸熟了,拿去风干,更加萎缩干燥,卖相不佳,但也能给蛮头提供咸味,很受江边苦力汉子的欢迎。
若是想吃点荤食,又不愿吃普遍卖的卤蛋,那就要上岸离开,去江边的摊子吃牛油朝天锅,荤菜的来源是牛下水,用牛油加大量的辣椒以及其余香料炒制锅底,掩盖了下水的腥臊味道,这是码头上较为奢侈的吃食了,若是想吃点烧鸡、烧鸭什么的,不可能在码头边上及时获取,需要拿钱打发船夫,请他们跑腿去城内买,或者自己进城游逛一番,到城里较为上游的地段,找食肆去买。
当然了,随时有铺子、食肆出售烧鸡这种大荤的,也是大城镇了,至少也是浔州这样级别的繁华州府,如果是小县城,想吃这种东西,还得去找了食肆,说好了以后先给了钱,食肆才会去杀鸡制作——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很多小县城,虽然沿江,但码头不大,停靠的船只也不是很多,他们对于市场是无法预料的,在这种混乱的时势中,有钱人不断迁徙,便是不迁徙的,也多数转为低调生活,谁会天天拿钱出来买烧鸡?
包括原本的老客户风月女,现在也在急剧变动,不再像从前一样,每晚都会有女娘小倌带生意过来,如此,食肆的备料也就更谨慎了,蔬食还好,一些能久存的荤菜原料,如腊肉什么的,也还能囤积,但鲜肉大菜,就不敢每日备着,多是要得了人带话才会备料。方仲贤一开始尚不知道这其中的讲究,也是方密之和同行人闲聊时,才明白原委,由此也开始观察码头小贩叫卖的货物,知道这俨然便是本地经济的晴雨表。
自从船过夷陵开始,小贩叫卖的货物就开始丰富起来了,一些新鲜的食物,也逐渐出现在了他们的吆喝中,有许多都是姑侄西去时没有听说的东西。譬如说“新鲜的爆米花,不甜不要钱!一包不过两文”!“炸红薯要不要?炸年糕炸团子!甜糯糯爱死个人来”!
炸糕这样的东西也能在码头叫卖了,就说明这个地方的人,油是真不缺了,爆米花则是又一样新奇的东西,是伴着玉米流行起来的——大米也能爆米花这不假,不过那要二道磨的好白米,一般百姓是舍不得把这样的东西当做零嘴花销的,而且玉米花要比大米花大得多,哪怕不放白糖,吃在嘴里也有一股粮食本身的甜味,很受到大家的欢迎,现在走街串巷的‘米花客’,犹如私盐队一般,已经顺着大江,往上游逐渐枝枝蔓蔓地散开了去,就算是大江周边更深的州县,也偶尔有米花客的身影,更不必说沿岸这一条线了。
不但米花客就在码头边,客人还能用便宜的价格买白糖,米花爆出来之后,用白糖调水,熬成焦糖之后,再裹在米花之上,就是焦糖爆米花了,这要比普通的爆米花贵得多,一包要六文钱,但糖也放得足,很多带了小孩儿的旅客,都会买一包来哄孩子甜甜嘴。方密之也买了一包来孝敬方仲贤——这东西价格也不算太贵,因此方仲贤便没有数落他,至于更贵的特产,她不说方密之也不会买,这也是这些年来新养成的节俭习惯,进项越发少了,还要供方密之读书,只能在衣食住行上尽量俭省,不像是从前在老家时,固然也不奢侈,但仍旧有些官宦人家应有的开销。
这是在夷陵到浔州一带,新发生的变化,等到船过了浔州之后呢?花样就更多了,码头上叫卖的有‘香喷喷的烧鸡’、‘炸鸡腿鸡翅鸡架’、‘炸烧饼’、‘炸墩子’、‘炸米果’、‘纯肉的大抄手’、‘鸡汤米果’、‘炸白糖糕’,至于咸甜粽子这些,更不消说,一应口味俱全,任君挑选——而且生意都是极好,烧鸡都是小童子鸡做的,一只不过是一两斤而已,竟要三十文钱,若是两人喝酒佐餐,一只还不够哩,再要个炸鸡架鸡腿下酒,炒一盘小菜,最后来个鸡汤米果、鸡汤粉收尾,两人少要一壶酒,这就是一百多文了。
一顿饭就要一百多文了,这还只是便饭,若是到州县里去吃大菜,多喝些酒,哪怕是素酒,没有人陪唱取乐,四五百文也是轻易便划拉出去了。饶是如此,按方密之上岸游逛回来的说法,饭馆生意仍是门庭若市,一条街上十几个饭馆,到了晚间均是客满。还有岸上的客栈,住一日的价钱可不便宜,若是水泥房的客栈,一间房一日便要十文钱,这要还带了独立的浴室厕所,厕所有上下水的,一日三十文也还是供不应求!
方密之和方仲贤离开叙州的时候,身上当然是有钱的,就方仲贤手里,便有侄子交来让她保管的六十多两银子,如果在夷陵找到方季淮的话,按道理应该是足够支付药费,并且带她一起返回叙州的。但夷陵寻人不果,被迫跟着东来之后,银钱显见得就要紧张多了,两人虽然已经尽力俭省,但出门在外有些钱是不能不花的。
比如船票,从夷陵到丰饶县,航程很长,包船走一趟的花销至少要二百两银子,他们为了节俭,是买的船舱票,饶是如此,两人也要二十两银子的路费——这实在不能算贵,毕竟船况好,而且不用换船,是长程的船,这一点很重要,意味着不必不断接触新船夫,担忧这些船夫会不会是水匪客串,到了少人的地方便直接杀人夺财……
这样的事情,他们上一回旅程可是见得不少了,码头上船船皆哭,有许多是和方家一样,被迫背井离乡的富人在哭,有很多也是路上遇到了意外,折损了亲人,自己侥幸逃脱出来,却是人财两失,前路茫茫的哭泣。
而且,这艘船是打的活字旗,说明在买地登记造册了,品德是有保证的,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财物被船夫偷走,因此,船票要更贵一些也在情理之中,方仲贤也知道这是花小钱买平安,俭省不得。但一路下来,有太多俭省不得的地方要花钱了——就说洗澡吧,船夫沿路就有强调,靠岸时有条件的话,鼓励船客都去洗澡,否则,就怕船舱里的味道不好闻,“惹来买地那些大官人的不喜,便要扣我们的分了”。
他们是打活字旗的船家,听说有些活字旗的大船上,落锚之后,还会义务组织客人上扫盲班的,这都是买地官府的要求,也因此,活字旗的船,船家说话要更有权威一些,船客不得不听取船家的意见,而如方仲贤一样的女子,怎能承受别人嫌弃体味的屈辱?所以靠港过夜时,必定是要找地方洗浴的——从前那是没有办法,沿岸根本没有女子能去的澡堂,现在大江沿岸,码头边都开澡堂,而且澡堂都有女汤,这笔钱不能不花,方仲贤就是再想省钱也不能拒绝,否则她成什么了?藏污纳垢、邋里邋遢的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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