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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嘴唇碰了碰,想说什么,却在视线触及冉寻嘴角弧度时,难堪地侧头。
“奶奶给我的相册里有这个。”冉寻好心解释,“我们谈一下?游老师。”
分明写了厚厚一沓情书的是她,她却不心虚。
冉寻知道,游纾俞比她脸皮薄的不是一点。
“可以。”对方静默一会,果然答。
“那我今晚还真要在这里坐一会了。”冉寻唇角噙着笑意。
“我想想,该问说谎的游老师什么问题呢?”
她转身回沙发,一副抓住把柄的模样,仿佛尾巴扬得高高的猫咪。
游纾俞觉得心尖弥漫酥痒,目光落在冉寻拿着的信封上,又腾起无以启齿的羞耻。
她没办法回答冉寻的逗弄,抿唇,余光发觉冉寻的手提包还在沙发上。
冉寻刚刚根本没想离开。
不知怎么,仿佛从泥泞消极的情绪里挣扎出来,整个人都舒展许多。
怔怔立在原处,冉寻早已在沙发上坐好,托腮,笑望向她。
“对了,游老师家的墙壁隔音吗?”她抛出没头没尾的问题,并在游纾俞望向她时补充。
“因为楼上不隔音,我怕谈话会打扰到奶奶休息。”
简单体贴的一句话,却仿佛开启了回忆闸门。
游纾俞记起什么,内心隐疼。
她佯装自若答:“或许不隔音,我们可以去厨房或卧室谈。”
“那就去卧室?”冉寻将信封放在膝弯上,温声回答,“厨房近露台,会冷。时间也不早了,谈完后游老师能早些休息。”
游纾俞看她一眼,轻轻嗯声,“走吧。”
她不适应冉寻这种事事为她着想的相处模式,如果可以,更希望对方能再麻烦她一点。
转念一想,去卧室倒也的确麻烦。
想要和冉寻再近一些,可对方存心靠近时,却又退缩犹豫。游纾俞厌恶自己的矛盾,感觉自己在对方含笑的眸光中几乎无所遁形。
客厅的灯关了,冉寻先行去卧室。
游纾俞借口换睡衣,躲去露台吹了一会晚风。
冉寻的话让她想起从前。
她那时还没有买下九层,与冉寻一起住十层。那晚,她们因为吵架气氛不好,冉寻深夜跑去琴房,弹了一首肖邦二号夜曲。
然后小狗求和似地跑来敲她的门,“姐姐,我错了,不要生气好不好?让我进去嘛。”
但那晚错的分明是自己。
游纾俞冷淡答了一句“墙壁不隔音,在读文献,别弹了”。
愈错愈深。
门外很快就寂静下来。
原本每次吵架都会软磨硬泡许久的冉寻,之后再没有烦她。
游纾俞坐在门边的地毯上,听冉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打开手机,去搜原版夜曲,戴好耳机。倚着墙壁坐了很久。
名家的曲子再优美,终究精致而机械,不能复刻弹奏人当时酝酿许久的情感。
就像她再也没能听见琴房传来冉寻只为她而弹奏的曲子。
吹到睡裙面料发凉,游纾俞才转身回去。
她推开卧室门,看见冉寻背对着她,站在办公桌旁,没有四处打量,只是端详着手中信封。
冉寻太懂得分寸感为何物了,纵然从前亲昵,如今也分毫不逾矩。
听见声音才转身,柔声问:“游老师收拾好了?”
游纾俞觉得这句问话透出几分奇怪,让人想到暧昧的引申义。
她嗯一声,脸颊稍热,示意冉寻坐,想了想,倒杯温水,加入几颗干柑橘片,推过去。
冉寻不喜欢喝白水。她抽屉里除了柑橘片就是茶和红枣枸杞了。
“谢谢。”冉寻捧起杯子,礼貌朝游纾俞笑。
“那我们就开始了?我想问游老师几个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完全可以不回答,全凭你此刻的心情。”
游纾俞点头,很平静,“你问。”
“奶奶目前的情况怎么样?”冉寻视线微微落下去,注视光洁的玻璃杯沿。
“她还记得我……她还记得多少事?”
她从没想过李淑平会患上阿尔茨海默。记忆中的奶奶总是宽和严谨,身为理科老师,讲课水准极优秀,性子也要强。
现在却开始忘人忘事。
游纾俞默然很久。
“两年前。”她轻声答。
“那一天回家,奶奶忽然不认识我了,要赶我出去,还一直问我‘小寻’去哪里了。”女人声线隐隐透着脆弱。
“这之后,我下班偶尔会看见奶奶准备的夜宵。一碗馄饨,一碗汤圆。”
冉寻睫毛低垂,心尖像被揪住,呼吸觉得涩然。
那时她时常和游纾俞去奶奶家,她撒娇说晚上容易饿,李淑平就宠溺地按照她们的口味准备夜宵。
游纾俞继续开口:“奶奶一直都记得你,只是最近,她的记忆有些颠倒无序。”
“回到我们还没……”她抿一下唇,像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没开始的时候。”
冉寻礼貌颔首,“我明白了。”
杯子里的柑橘片泡水很酸,喝一口,逐渐盖过心头难言情绪。
游纾俞答完就一直静静等候着,像是在等待她再多吐露些话,又像是在等下一个问题。
灯光下,她侧颊线条被映得柔软但萧条,清瘦手腕掩在家居服下,透出纤细血管。
独自生活的这几年,女人经历了什么?冉寻觉得心中有了轮廓,但又模糊不可追。
她尝试在寂静氛围中抛出第二个问题,“所以,信笺,还有这一间房子,会是巧合吗?游老师。”
冉寻知道游纾俞能听懂这个问题。
信笺是故意夹在相册里,让奶奶拿给她。
这一间房子也是得知她要回来,故意买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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