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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声音像被雨打湿的柔软蛛丝,无形缠住她脚步。

冉寻在雨幕中安静站了一会,撑伞,转身走回。

帽子和口罩遮挡,看不出表情。

蒋菡菡晃沈琼的手臂,了然,却又分外不解,“姐?”

难怪游老师要她发什么电子教材。

沈琼收紧伞柄,避而不答:“先走吧。”

路过冉寻,她脚步慢下来,视线停留几秒,“我在车上等你。”

冉寻笑,“好。”

目送两个人离开,她重新撑好伞,没特意去看游纾俞,只抛出还带着刚刚剩余笑意的话音:“走吗?这里冷。”

很好说话的模样。

但不像和沈琼那么亲近,只算是对陌生人的礼貌。

游纾俞垂眸,嗯了一声。

她刚刚撒了一些谎,可脚踝和关节钻心的疼却是真的。

伞小,空间狭窄,走入雨幕中只几分钟,她和冉寻的速度逐渐有了差异。

微妙气氛助长敏锐感触,冉寻很快意识到,放缓脚步。

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高跟鞋的游纾俞要比她高上一些,走得却也更慢。

伞面不偏不倚地撑在两人上方,骨节精致的手稳稳握持伞柄。

游纾俞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失态,无声移开目光。

“药箱应该还常备着膏药?回家贴上会好一点。”冉寻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寂静,语气温和。

游纾俞收紧了指节。

心脏未知的区域正一股脑地吐出感性因子,不讲道理。

脚踝愈发酸疼。

她蹙了下眉,不想显出弱态,可终究站不稳,本能借着身侧冉寻的手臂倚靠了一瞬。

冉寻停下脚步,将伞偏移。

算好最佳社交距离,不至冒犯游纾俞,她扶了一下女人的臂弯。

这时恰巧有撑伞的其他人走过,看外表,也像是同学院的教授。

“游老师?”

游纾俞站直,转瞬和冉寻拉开距离,半边肩膀落在雨幕里。

“曹老师。是回办公室吗?”

冉寻没动,也没再偏斜雨伞,任由她与同事简单寒暄,脸上神情安静。

曹老师。

还有刚刚通话里的张先生。

六年过去了,她和游纾俞身边的人早就都变了,可女人看见旁人后挣脱她的本能,还是没有变。

接下来的路程沉默无声。外套半边肩头泛潮,游纾俞没再试图重新揽住冉寻。

不过五分钟,两个人合撑一把伞,走到嘉大门口,游纾俞看见倚在副驾驶门边,手里撑着伞,抿了一根烟的沈琼。

冉寻止住脚步,与她告别:“游老师,那就送你到这里。”

伞柄还温热着,递到她手里,就像她们初遇时那样。

冉寻走进雨幕。离开时,目光窥见了旁边停着的车。

男人在驾驶座里伸头打量她们这边,副驾驶上,放着大束的玫瑰,热烈俗气。

张先生的品味堪忧。

但之后的事,和她似乎也没关系了。

坐回沈琼的车里,窗外景象飞逝,驶离嘉大。

等红绿灯间隙,看沈琼脸色不是很好,紧抿着烟,冉寻轻敲包里的小钢琴摆件,发出叮叮当当脆响。

“琼姐,吸烟有害健康。”

她敲出了韵律,俏皮好听,就像在说这句话一样。

本以为没那么容易劝,可下一秒,沈琼就捏了烟头,熄灭,扔进车载垃圾桶里。

不久,冉寻听见她的声音:

“新学期,第一次接菡菡。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冉寻视线透过雨晕的前车窗玻璃,微笑轻声回。

“都六年了,过去了。”

-

游纾俞握紧伞柄,在车外婉拒掉相亲对象的请求,并以生病为由顺势推了共餐。

再回头时,身边空空荡荡,冉寻早就坐车离开,十字路口只剩下冰冷的车影。

她忍着脚踝疼痛,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后排,说了句跟上前车。

之后就此沉默。

折叠的伞尖淅淅沥沥淌下水,泅湿了车内脚垫,很像她此时潮阴的情绪。

西装外套肩头处淋湿,有些不舒服。

游纾俞想起刚才冉寻的样子。无动于衷,言辞有度,礼貌而温和,像对待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告别时,只留下疏离的“就到这里”,连句稍微亲近的“再见”也没有。

再见。

这个词本就暗含隐义,冉寻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刻意想避开而已。

但游纾俞不想。

本能驱使她压住心底腾起的颤栗,反思自己的荒诞想法。

可唯物主义者的理性思维也像被今晚的雨幕浸湿似的,蛛网般虚浮不定。

游纾俞垂头,解锁手机。

屏幕亮起,良久停留在某条新闻消息上。

画面里,冉寻身材高挑,姿态优雅,绕是被纠缠,表现依旧得体礼貌。

她举着自己的护照,回击无良媒体,说“管好自己的事”。

像只被惹恼,软绵绵伸爪子挠人的布偶猫。

游纾俞指尖停在女人的脸颊旁,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杯水车薪地宣泄压抑的思念。

雨幕中,出租车拐弯,停在陌生的街区。

她付款下车,望向前方,目光从冉寻背影上一点点划过,直到看不见。

就像一点萤火在宇宙中熄灭。

撑着伞,凉意渗入,关节更疼了,但比不上从四肢百骸里升起的抓不住的无力感。

-

冉寻陪着沈琼和蒋菡菡吃完了一顿晚餐。

要走的时候,蒋菡菡喝了点酒,小脸通红,晕乎乎地揽着沈琼,“三寸姐姐,和我们一起住吧。”

冉寻理了理风衣,看穿她虚张声势的挽留,倚在门口笑而不语。

沈琼把糯米滋一样的小姑娘从自己手臂拽下来,“刚刚不是还跟我们说有篇报告没写?”

“报告没写”把蒋菡菡吓得酒醒了大半。她呆滞念着“游老师”,拍拍发烫的脸,跑进自己房间。

“菡菡的导师,听上去似乎很凶。”冉寻等沈琼换上外出的皮衣,无意提起。

两个人并肩走在楼道,沈琼沉默很久才出声:“不清楚,我随口说的。”

冉寻捕捉到沈琼话里的迂回,笑了笑,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窥见女人手里的车钥匙,她又起了个新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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