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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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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她脸上仍挂着不大自然的表情,显得紧张且僵硬,如坐针毡地在他相对处坐下。

沈湘雪选了白子,捻起一枚在手中揉碾,讪讪道:“想不到……世子竟也懂博弈……”

“你的意思是,我不似会下棋的样子?”

裴千衡唇角勾起弧度,略带阴沉的眸子打量着她。

沈湘雪却并未感觉到他似在开玩笑,并未把棋局认真对待的样子,相反,他眸底深藏的,像是刻进骨的憎恶杀意。

他既是说了有话想询问自己。

莫非,是想借此棋局,隐指??

他欲除之而后快。

眼皮跳了跳,沈湘雪做从容状,缓缓抬首,对着面前之人一半埋藏在阴翳下的面容,浅笑回应:

“奴婢并无此意,只是在想,奴婢不懂棋阵,怕是会满盘皆输。对世子而言,实在不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象。”

裴千衡抬眼看向她,“无妨,我让你便是。”

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

沈湘雪专注地盯着棋局看了许久,心思却全然不在上头。

自己今日,是该赢,还是得输?

只是她深谙实在是自己棋艺不精,未曾藏拙,但到底是第一次博弈上手,仍是生疏。

棋盘线条交错交织,黑白二子在点阵里错落交替,走势已逐渐开始分明。

黑子犹如封锁的战场,环环相扣,将白子步步紧逼。

纵观全局,白子大势已去。

沈湘雪只觉越发面红耳赤,心口也被薄汗打湿,每下一子,都在斟酌。

“人生如棋,”裴千衡沉思,“你认为是否是如此?”

沈湘雪只觉心下渐凉,如坠冰窟。

若是两位旗鼓相当的棋友在对峙,定会高谈阔论,酣畅淋漓地表达自己的见解。

可遇上这个世子却不一样。

分明知道自己不懂棋艺。

分明欺负自己根本分不出心。

分明说过会让着自己。

分明……

分明就是含沙射影,如今生死不由自己,棋局岂有转圜?

沈湘雪此刻说不上焦急,更多的是无奈。还要在这即将无解的死局里头绝处逢生,还要回答问题,实在是难。

沈湘雪很规矩地朝他看去,避重就轻,“奴婢愚钝。只知晓人是人,棋局是棋局,如何能混为一谈?”

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位置被黑子所下,她不禁冷下了脸,开始从肃研讨。

如今当真是步步惊心。

自己在这棋盘上,结局大抵不会有任何变化。

知晓棋局上白子大势已去,她率先抬眸示意,“世子既然是有话想问奴婢,不妨直言。”

裴千衡又是信手落下一子,面容清淡,一双黑眸不带任何情绪。

“皎皎?”他似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语气,“你有小字?”

“你既是名唤雪,也曾说过你是冬日出生,又何来八月的生辰?”

还有太多太多,或许从名字开始便是假的,浑身全是疑点。

沈湘雪手心不自觉的握紧。

倘若自己此刻彻底暴露了身份,怕是再也待不得府上,来日也没有机会再去寻找妹妹的下落。

“回世子,奴婢的确有小字,皎皎便是奴婢的娘亲取的。只不过十余年来,也便只有三小姐知晓,会这般唤奴婢。另外,奴婢也的确生辰报了谎。”

裴千衡垂眸,明灭的烛光打在他的侧颜,只觉朦胧。

想不到她的回应却是这般干脆,承认得坦然。

只不过,她却没有谎报的动机。

“回世子,奴婢的娘亲在奴婢两岁便撒手人寰,因此奴婢不愿再回顾起往事,自此不再过生辰。不久父亲也逝世,随后奴婢的小字,便也再无人唤过。”

竟是这般……

裴千衡脑中闪过当日沈湘雪梦中呓语的场景,所表真情,的确不像假的。

他抬眸,却见她细长的睫羽上挂着几颗莹亮的泪珠,透过依稀的水汽,映出一张清丽的脸。

他一时凝噎,竟是无意中触及了姑娘的伤心处。

耳畔传来几声低沉隐忍的呜咽声,沈湘雪侧身,将酸涩的心思填埋在心中,垂眸道:“世子对奴婢的答复可是满意了?”

语气中带着幽幽埋怨。

看着棋盘上胜负分明,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夜的确是过了些。

裴千衡呼吸一滞,“时辰不早了,你便先回去吧。”

今夜他分明没做什么,却好似欺负了她一般。

沈湘雪含着微红的眼角,起身,“奴婢告退。”

她步履匆匆,很快便离开了亭子。

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昔的颜色,眼角的泪也擦拭干净。

眼泪是真,但到底也是些旧事,适才的姿态不过是佯装罢了。

虽说今夜自己有些失仪僭越,但到底似乎还是颇为奏效的。

裴千衡的确未曾继续追问下去。

她止住脚步,忽然脑中回旋着腊月适才评价世子的话。

其实,裴千衡倒也不像是众人口中那般不讲情理之人吧。

她回过神,在转角处又和程朔碰了面。

程朔有些惊讶,仍旧朝她微微一笑,“湘雪姑娘,不知你今夜可知晓世子朝何处去了?”

沈湘雪朝身后小道指了指,随后收回目光,“适才世子在晓风亭下,想来还在附近。”

程朔连忙谢过,随后便朝花园方向走去。

待到他寻到主子的身影,喜出望外地迎上前。

却见自家主子独自沉闷坐于石桌前,望着眼前的一盘棋局深思。

怎么深夜一个人跑出来下棋,下着下着还生气了呢?

程朔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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