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文昭依旧沉默。

魂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后，目光依恋地看向周围。

因为水库的滋养，周围绿意盎然，头顶的树叶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晃动着，空气里有着虫鸣和鸟叫，风中传来草木清新的味道，这鲜活的生机令人无限神往。

“今天我一睁眼就是黑暗，其实我挺怕黑的，所以拼了命逃出来，然后，我见到蓝色的天，红色的太阳，绿色的树……还有你。”魂魄的目光看向了文昭。

文昭的脸色变了变，却只是抿紧了嘴唇。

魂魄低下了头，静默了半晌才说道：“人间可真美，是我不配……”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而忧伤：“为免更多无辜的人被害，妖龙是要斩的……”说着说着，他抬起了头，神色超然，“既然注定要消散，那就散了吧。”

“不会太痛苦。”文昭头转头看向别处，像是不忍看他。

“哦！”魂魄乖巧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那个凶手，请不要放过他，不仅是为我报仇，也为那些枉死之人……”

“我答应你。”文昭看着地面，长而密的睫毛微颤着，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长得真好看！

看着文昭，魂魄情不自禁夸赞：“文昭，其实你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吧，你笑起来肯定更好看……”

文昭闻言身体僵了一下，掩饰般说道：“多说无益，答应帮你报仇就一定会做到。”

魂魄点了点头，又鼓足勇气问道：“那……你会记得我吗？”

不声不响地来，悄无声息地走，文昭的记忆就是他曾来过的唯一证明了。

文昭睁大了好看的眼睛，像是没想到魂魄会有此一问。

魂魄也在看着他，静静等候他的回答。

文昭垂下眼眸，再次对问话不置可否

魂魄心中悲凉，连鼻子都有些犯酸，他多么希望得到文昭一言半语的肯定，可对于文昭的沉默，他并没有怨言，只是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只是一缕连名字都没有的魂魄。”

“师父曾读过一句诗，‘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文昭的声音轻轻响起，“你老是念叨报仇，那就叫仇泯吧。”

“谢谢，我以后就叫仇泯了。”有了名字便是得到了安慰，仇泯对即将面临的处境也坦然起来，“那么，斩吧！”

文昭审视他几秒，忽然说道：“每年清明我会给你上炷香。”

上香？

都飞灰湮灭了，上香有什么用？

可仇泯瞬间明白了文昭的意思??每年都会有一天缅怀他。

仇泯顿时释然。

这已足够！

这一次，仇泯不再逃跑，而是远远跟着文昭，从密林来到了水库边。

文昭从随身携带的挎包内掏出三炷香，点燃后插在水边，又拿出一张符纸穿在一把桃木剑上，之后，他双手拿着桃木剑朝着四方揖拜。

仇泯安静站在一旁，看着文昭的举动。

既然消散不可避免，那他就要看个清清楚楚。

既不知因何而来，便要知晓如何所往！

文昭拜完四方诸神后，直起身子，目光最终看向了他。

仇泯勉强笑了笑，“不痛吧？”

“很快的。”文昭转身朝着水面举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黄，八卦乾坤，吾敕此符，普扫不祥，乾坤二气，散！”

清冷的声音划过水面，朝着四方扩散开……水库中心猛烈翻滚起来。

忽然，一道阴影自水中蹿向天际，速度快得完全看不清。

电光火石间，文昭将手中桃木剑一抛，桃木剑像是有了意识，闪电般追向阴影。

“嗷??”

桃木剑刺中黑影之时，天空传来震慑心魄的吟叫，叫声转瞬消逝，阴影连同桃木剑也一并消失。

“呼呼??”

一条狭长的黑色裂缝在头顶上空慢慢浮现了出来……

“呜呜??”

一道几米宽的白色旋风自裂缝中盘旋而下，倒插入水面。

“轰轰??”

砂石、树木、随浪被旋风一一卷起，吸入阴霾的天穹，没入漆黑的裂缝。

那是一道龙吸水！

龙吸水出现后，周围多了数道小旋风，旋风呼啸着四处肆虐，顿时飞沙走石，水浪滔天。

“呜??”

尖锐风声中，仇泯被一道旋风猛然卷入，慌乱中抓住了一棵树。

“咔嚓??”

抓住的树被旋风连根拔起，恐怖的吸力将胳膊粗的树干连着仇泯一道扯向半空，又被极速旋转的龙吸水吸了进去。

龙吸水内气流疯狂又极速旋转着，形成向上的漩涡，仇泯旋转着，翻滚着，耳旁巨大尖啸犹如战场上千军万马在嘶吼。

他紧紧抓住树干，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再睁眼，也许就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抓紧！”

文昭清冷的声音忽然自风中传了过来。

仇泯猛地睁眼，透过空气激流看向地面。

文昭站在龙吸水附近，被一道小旋风刮得东倒西歪，却在大声呼喊：“不要放手??”

仇泯骤然睁大双眼，才发现手腕上的蓝色丝带居然还在，丝带的另一头正被文昭紧紧抓在手中。

他甚至透过混乱气流，见到文昭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文昭想要救他！

仇泯胸中忽然有一股莫名情绪涌起、满溢……

“啪啦??”

手中的树干被气流搅得粉碎，仇泯也在漩涡中极速朝裂缝翻滚着，却因为丝带的拖拽，悬停在龙吸水中。

丝带是他唯一而又渺茫的希望。

此时的丝带已经绷得笔直，像是张到了极致的弓弦，却不甘地闪烁着蓝光，要将两人牢牢纠缠在一起。

旋风更加肆虐，文昭趔趄走到一边，紧紧抓住一棵巨树。

为了对抗强风，他纤薄的腰身完全弓了起来。

“咔咔！”

粗大的树干被刮得倾斜，粗壮的虬根翘起一角，像是下一步就会被连根拔起……

危险！

仇泯疾呼：“文昭，快放手……”

“住嘴，你给我抓紧了。”文昭大声呵斥着，狠狠看了过来。

曾经的文昭是目中无人，是漫不经心，是冷漠无情，如今的文昭头发随风乱舞，脸色分外苍白，动作狼狈不堪。

可是此时此刻的文昭，目光格外认真，神色异常执着。

文昭真是在不要命地护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仇泯胸中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