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2 / 2)
这倒不难。桃夭想,反正她现在在幻境中是江芷之身,只要她在这幻境里随便逛逛,找到幻境中的顾斐,然后立刻把他抓去成个亲就好了。
这成个亲,其实也就和吃个饭一样简单。她虽不是凡人,可用来解闷的凡间话本子看得倒不少,多少也懂得一些,成亲不过是拜天地、跪父母、行成亲礼,最后再喝个交杯酒就结束了。
不过是替江芷成个亲而已,又有何难,总比她费心尽力结印布阵要简单百倍千倍。
念此,她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先前弥漫在心间的不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欢快,与胸有成竹。
她现在就要出去找顾斐。
推开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冗长的回廊,回廊人不见一个人影,长廊的花架上,大片大片的紫藤花盛放着,一串串浅紫的花朵顺着交叉缠绕的碧绿花藤垂下来,随着风微微摇晃着,空幽而烂漫。
天边残阳如血,渐落的夕阳映在紫藤花上,平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桃夭刚站定脚步,正四处打量着,不知要前往长廊上的哪个方向,却是在下一秒,视线中远远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然后那个身影向她不断靠近着,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与期待,那人只是不急不缓地走着,似乎今天的这场喜事与他并无干系。
最后,那人站定在她面前。
男子身着大红婚服,腰束月金暗纹腰带,墨发竖冠,不知怎的,他分明着了喜服,可这满身的喜庆却无端衬得他有些疏离,仿若一块寒冰一般,这一切喜庆都与他格格不入。
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漆黑如鸦羽的睫毛盖住曜石般的眼睛,在某一瞬,他垂眸淡淡望向她
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随后又不自然地别过了视线。
桃夭莫名感到有些不对劲,但那份不对劲中,似乎隐隐还夹杂这一种平白的熟悉感。
和江芷成亲不是顾斐毕生的执念吗,怎么他如今看来竟是没有一丝反应……她越想越觉得不对,难道眼前的顾斐并不是他的执念所化,那会是谁呢?
“阿斐?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她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试探。其实是谁不重要,不管是谁,只要在这幻境中他的身份是顾斐,他们之间通力合作拜下堂然后成个亲就好了。
出乎意料的,眼前人却并未接上她的话,只是冷然开口道,一字一顿,似乎在强调什么:“是勾黎。”
方才的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蹙了蹙眉,蓄意避开她探究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点点微妙的不爽,但是他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这个用执念织造的幻境,本来其力量根本远不足以拉他进来,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跟了进来,并且替代了执念中原本的顾斐的躯体。
是怕她在幻境中遇险连累他得不到她身上的护魂珠,还是出于什么别的目的?本该在瞬间就可以得出的答案他却意外地有了一霎的出神。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出答案。他抿紧了唇,刻意让自己忽略掉这个问题。
但每一次蓄意下压的念头都在清晰的告诉他一个事实,他似乎正在慢慢偏离预定的轨道。
而他一眼就能望到错位后轨道的尽头。
寒冰。
先前那种犹豫的情绪只在他心上出现了一刹,甚至更少。他逼迫着自己回忆起那噬骨的寒意,以及骨血碾碎,万蚁啃噬般的痛苦,随即,强烈的憎恶与怨恨开始在心中翻涌着。
不重要。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从始至终,他需要的,都只是她身上的护魂珠。
“勾黎?”桃夭有点不可置信地重复着,烂漫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雀跃“你真是勾黎?”
现下想来倒也是,当时黑气袭来之时在场也就只有她和勾黎两人,他大概也是被卷入了。其实在这里碰到他倒是也不奇怪,但有些奇怪的是,这本是顾斐的执念,顾斐怎会让他人代自己去和江芷成亲?
桃夭仰起头,反复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勾黎,眼前人虽身形外貌皆是顾斐的模样,可那清冷的神态倒是和勾黎分毫不差,片刻,她暂且按下了心中的疑虑,心中多了些轻松。不管怎样,至少在她进了幻境中,他也与她一同进来了,并且安然无恙。
再者,先前她虽说是觉得成亲只是件小事,但还是免不了感到有一丝别扭,毕竟虽然是代替他人拜堂,这好歹是她第一次拜堂,还是和一个陌生人,内心总还是有点抵触的。
但勾黎就不一样了,他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是她亲手救下的伙伴,对于他,她总还是有些亲近的,自然也不会感到那般不自在。
“嗯。”勾黎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没有作出太多回应。他无意识地躲避着少女不断仰头看他的目光,他似乎很厌恶她看向他现在的这张脸,更讨厌她用从前那般看向自己的目光看顾斐的脸。
“我们走吧,喜轿该启程了。”他转过身,径自走在了她的前面,并没有等她,只是快步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看着眼前飞速远离的背影,他几乎只给她留下了一小片红色的袍角,很快,连那片扬起的袍角也快要消失不见了。
桃夭这才从有些莫名其妙的反应中回过神来,再也顾不得形象,她连忙提起自己的裙裾,由于婚服的繁琐,她只能小步小步地向前追赶着,可还是有些赶不上,于是在只好后面不断小声碎碎念着。
“喂,你等等我,勾黎,你等等我,等等我呀。”
听说过有成亲逃婚的,没听说过有谁会把新娘丢在半路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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