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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良缘血染(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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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二,良辰吉日。

春风轻摇,嫩柳荫荫,薄暖日光金灿生辉。

姜眠早早装扮好,镜中的姑娘头发尽数挽起,一身火红的嫁衣极尽艳色,头上凤冠沉甸甸的,做工华美璀璨。

胭脂淡扫,眉若远山,一双清凌凌的眼澄澈干净,美的柔婉圣洁。

一屋子女眷见了不由注目,纵使还有人心中念着什么传言,也具忘之脑后了——看着眼前姑娘,简直不忍让她皱一下眉头,难怪威武王一家与镇远将军都将其如珠如宝捧于掌心。

时辰快差不多了,萧玉漓上前,双手捧的托盘上放着一精致的珍珠面帘,她轻轻托起,温柔细致地覆在女儿脸上。

姜眠望着母亲眉眼含笑,感受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和暖气息,抬手轻轻握住他她手腕:“娘亲,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娘亲很欢喜,”萧玉漓目光舍不得从女儿脸上离开,摸一摸女儿的脸,“娘满意他的,更何况你自己喜欢,那便是最好了。”

只来得及低语几句,便听见外面喜娘唱着吉时已到,该上花轿了。

姜眠出门,姜行峥已在门口等着,他将手中红绸轻轻塞进姜眠手中:“阿眠,大哥背你上花轿。”

他背脊宽厚,不乏沉稳,即便什么话也不说,姜眠都能感觉到他脚步之慢,步步尽是不舍。

大哥这样她心里怪难受的,便与他说话逗趣:“大哥,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她说话声音小,本就趴在姜行峥耳边,旁人更是无法听见。

姜行峥便也轻声答:“你嫁人,大哥不舍得。”

“可我嫁的是阿笺哥哥啊。”

“那又如何?他有什么好。”

姜眠忍不住趴在姜行峥肩膀上闷笑:大哥分明与阿笺关系很好,一向护着他的,如今成了妹婿,竟也瞧着不顺眼起来了。

姜眠说:“他现在还蛮好的,看以后吧,若是欺负了我,大哥要帮我打他。”

姜行峥微微一笑:“这还用你说,他若敢,大哥与他拼命。”

他们兄妹二人正说悄悄话,下一刻姜行峥脚步顿住,他们前面跑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人,满脸的汗,像是一路风尘颠沛的模样。

“赶上了,可算是赶上了,还未向阿眠道一声恭喜啊。”

周遭宾客面面相觑:这人面生,打量几回也没人认识。

倒是姜重山笑了,向姜眠介绍道:“阿眠,这就是咱们小舅。”

姜眠抬眸望去。

月照君身量不高,长相也只是中人之姿,面上自含三分笑意,看上去倒是亲切。

昨夜娘亲还提到小舅脚程慢,不知能否赶上成亲礼,姜眠笑道:“小舅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去歇一歇脚。”

月照君道:“不急,我总要看着你出嫁。”

萧玉漓看见了他,在后边温和道:“离拜堂的时辰还早呢,看你急的,下去梳洗一番吧

。”

“是(),师姐。”

姜行峥继续背着姜眠向前走?()?[()]『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口中低笑道:“这回咱们家人,算是全了。”

姜眠知道大哥与小舅亲近:“若小舅愿意的话,咱们就留他在府上住着——如果爹爹不高兴的话,咱们就和娘亲阿笺哥哥一起轮番劝他,爹爹肯定没办法。”

姜行峥忍不住笑,轻轻把姜眠往上掂了掂。

他背的很稳,很怜惜,就连扶她的手势都是小心翼翼,极为不舍。

从闺房到府门花轿的路看似很长,实则还未细切感受,便已走到终点。

透过若隐若现遮挡视线的珍珠面帘,姜眠已经看见门口宴云笺身骑骏马,着一身大红喜袍,相貌堂堂,明艳俊朗。

姜行峥脚步渐顿。

“阿眠,你一定要好好的。”

姜眠在他背上点头:“我知道。”

“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永远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嗯,大哥最好了。”

姜行峥背着妹妹隐忍片刻,终究将她放下。

宴云笺骑在马上,唇边含着一丝清浅微笑,垂眸望着他即将要娶的新娘。

她真是格外娇艳,琉璃玉人一般娇憨柔婉。雪肤红唇,眉目如画,面上覆着一层细细的珍珠面帘,摇晃间,绝色面容半遮半掩。

他翻身下马,对他的新娘露出一个笑来。

情真意切,无懈可击。

姜行峥深深看宴云笺,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下背上的妹妹,将她的手交在宴云笺手中。

宴云笺亦沉默,眉眼含笑缓缓握住掌心中柔软无骨的小手。

……

顾越在自家府门前静立。

方才结亲队伍绕城吹打声不绝于耳,他在府内听到,像是被蛊惑般走到门口。直到那声音已经远去,他还站在旁边久久不能回神。

冯氏要从屋中出去,顾修远伸手拦住:“由得他去。”

冯氏眼底一热,几乎是冷笑出声。怕被儿子听见,她压着声音低喝:“由着他去?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你怎能丝毫不闻不问、难道你不知阿越是为了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阿越现在有多伤心?!”

“我知道他伤心。我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又能做什么呢?

今天可是那姑娘大婚啊。

冯氏声音哽咽:“若非你一意孤行,事情怎会到今日不可挽回的地步?”

顾修远道:“怎么?你还指望我体谅他、怜惜他吗?”

“他是你的儿子!你不该体谅他?不该怜惜他吗?”

“不错,他是我顾修远的嫡长子,一个女人罢了,值得他这般念念不忘?他将翠珏玉蟾送给姜眠,等同将他全部身家和京外所有置产通通送了姜眠——这跟下聘礼有什么区别?还是倾囊相送?真不愧是我顾修远教出的好儿子,将自己的底掏了干净,却连人家一

() 根头发丝都拿不回来。”

他说这话,冯氏却愣愣望着远方顾越。他衣角随风飘荡,单薄孤寂。

顾修远又道:“你该在佛堂静心,无事不得外出。莫叫人看见,落下话柄。”

许是这些年一心礼佛的缘故,冯氏没有早年间那嚣张跋扈的尖刻模样,只有在谈及儿子时,因着心疼,才显出怨怼:“我当然会回去,你以为我愿意到这外间来,愿意看见我的孩子因为求而不得被折磨成如此样子?是啊,你现在是做不了什么了,可是这些年来,有多少次机会能做些什么?你可有真的关心过阿越一丝感受?”

“你说阿越相当于给了姜眠聘礼,那又能如何?我今日才得知,他曾经向你求过!他那样的性子,能把话说出口,是用了多大的决心?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想要什么,能对你表露,当是已经被逼到了何等境地?”

顾修远也有了些怒意:“他心意怎样,感受又如何?你既听说,那应该听个完整,难道不知他是因为什么才疯魔了一样向我提出要求求娶姜眠?我是一家之主,你觉得我应当怎么做——纵容了自己儿子任性,就只为顺他心意,便不顾顾氏门楣吗?”

冯氏道:“顾氏门楣如何能比我的孩子真心欢喜重要。”

顾修远不愿再瞧她:“是啊,拆散了顾姜两家的婚姻,你也出了很大的力。如今,也不必在此指责我一人的不是。”

冯氏没有回答,渐渐低头。

眼圈慢慢泛红,她是女子,又当了娘,在她心中,自当以夫为天,以子为仗。

可惜到如今才清醒,荣华烟云,竟比不得儿子提起姜眠时,那骄傲着压抑,却仍让她看出端倪的上扬唇角。

“若早知他这样喜欢……若早知他竟是这样喜欢……”

冯氏喃喃,声音低不可闻。随着四月微风,消散在天边无尽的春色里。

*

顾越不知自己究竟在门口站了多久,等到回神,四周一片静悄悄,已经听不到喜乐声音了。

太安静了,他无措地向外走两步。

下一刻,他竟做出一个颇为失礼的举动,慢慢在自家门前台阶上坐了下来。

探手入怀,除了拿出一根镶好的玉簪,外还有一份故旧的订婚书。

翻开来看,描金簪花的小楷,姜眠与顾越两个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看了一会儿,顾越仍是面无表情,安静将它们妥帖收回原处,按着胸口,发呆许久。

“大人……大人!”

顾越正愣着,忽听远处有人叫他。定睛看去,竟是李青霜边跑边向他招手。

顾越重又变得矜贵自持,从台阶上站起,拂了拂灰尘,一派从容。

李青霜近前,喘着粗气脸上茫然与惊惧交加:“大人,卑职从辛狱司来,有一道皇上的手谕。”

顾越正色,轻撩衣袍下跪接旨。

李青霜缓慢打开手中御旨,稳住声线:“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重山通敌卖国,藐视君上,身怀异心,

拥兵自重,好大喜功。数桩大罪证据确凿,皆由其义子宴云笺亲笔手书供上,敕令镇远将军宴云笺与内阁首府公孙忠肃携查此事,辛狱司即刻缉拿要犯,押入死牢,钦此。”

一股寒气从地面蹿上膝盖,就像来自深渊地狱,瞬间僵住浑身血液。

顾越撑在地上的骨节都泛了白,倏地抬头,目光锐利,直直刺向李青霜。

李青霜脸色亦是惨白。

“宴云笺?”

“是……”

宴云笺,这一瞬间,这个名字都显得陌生,顾越甚至有些记不起:今天难道不是阿眠的大婚之日吗?她的夫君,难道不是宴云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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