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旌猎鸿蒙(三)(1 / 2)
雁鸣山外二十里,晋城军营。
沈枫浒一身的血,甲胄都没来得及换,方至军营,翻身下马便听见里面一阵喝酒庆贺的声音。
他咬了咬牙,脸颊上息肉翕动,面色阴的要滴出水来。
副将丘天川看他面色如此,忙道:“侯爷,今日靖畔修罗道大败燕夏先锋军,打了胜仗,兄弟们一时高兴也是有的,由他们庆祝也罢,振奋士气,也不是什么坏事。”
“打了胜仗?”
沈枫浒反问:“韩子毅率一万精兵前来支援,确实重创燕夏先锋军,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是整整一万人啊,几乎全折在了修罗道!”
“可韩将军还活着……”
沈枫浒陡提音量:“他活着有什么用!”
丘天川不敢说话。
“他是活着……难道他活着是什么好事吗?行兵布策皆由本侯来指挥,此战虽胜,损失却大!等他回了京城,向皇上禀明情况,届时本侯该如何自处?”
“一万精兵啊……不过两日光景就尽数折损,这叫什么?难道我还能忝颜,再向皇上求讨来一万精兵吗?!”
丘天川惨白了一张脸,哈着腰,低声道:“侯爷,战场上的事谁说的准?排兵行阵皆是为了胜战而打算,况且您这段时日殚精竭虑,废寝忘食,身子早就亏损,您一切都为了梁朝安定,韩将军会理解的。”
沈枫浒冷笑:“他不会的。他本就不赞成出兵修罗道,是我用官阶压了他一头。他的弟兄们战死,他不会放过我,皇上更不会。”
“那……”丘天川看了看军营方向,那里还隐隐的淫言笑语,脸色泛难。
“罢了,有此一战,燕夏至少也得月余才恢复元气,咱们倒有了喘息之机。你让霍鲁带一小队人去潞州城,将士们都辛苦已久,该松快松快。”
丘天川拱手道:“是,属下已吩咐……”
正说着话,忽然远处慌里慌张跑来七八个人,连滚带爬跑出了丧家之犬的鄙陋。
沈枫浒此刻最看不得这些,怒从心起,喝止道:“慌什么!燕夏打来了吗?如此不成体统!”
丘天川定睛一看,不由奇道:“你们怎么没带女人回来?霍鲁呢?”
“禀……禀侯爷,丘将军……我们刚进潞州城就、就碰上鬼骑兵了!”
说着他带了哭腔:“鬼骑兵又来缠着咱们了!”
“一派胡言!”沈枫浒脸色隐隐发白,咬着牙,怒不可遏一个巴掌扇过去,“什么鬼骑兵!都是放屁!大昭那些亡国的猪狗早就被屠的干干净净!没有鬼,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待本侯把他揪出来必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那士兵被打掉了两颗牙,捂着肿胀的嘴说不出话来,后面一个高个士兵还算镇定,勉强道:“侯爷,我们刚抓了一个人,霍鲁就死了……死的离奇蹊跷,上一刻还好端端的,下一刻,他的脑袋就就炸开了……”
沈枫浒双唇抖着,一句话也没说,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
。
“出什么事了?()”
晋城军的军师李安通从旁走来,略略扫了一眼几人面色,心中有了数:“行了,你们先下去休息,许是这段时日太累了,没看清是哪个刁民放了冷箭也未可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几人喏喏退下。
李安通上前一步,低声劝慰:“侯爷,何必和他们计较,一群无知之辈罢了。鬼神之说一向是无稽之谈,这世上能人高手数不胜数,他们几人,见识过什么。”
沈枫浒咬牙:“我自然知道,就算真有鬼怪又如何?昭人本就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便是化作厉鬼本侯亦问心无愧!”
“是,”李安通担忧地看他一眼:“侯爷今日感觉身体如何了?还是虚弱的厉害吗?”
沈枫浒似乎不想提,摆摆手:“没什么,这战事不平,身子是好不了了。”
李安通不动声色看丘天川一眼。
丘天川脸色难看,冲他摇头,他心中明白,低叹道:“侯爷,眼下所谓大昭鬼骑兵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此刻局面凶险,便是能安稳这一时,也长久不了几日。”
身旁这两人都是自己心腹,说话也不必避讳。沈枫浒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李安通叹了口气,向营帐看了看,压低声音:“侯爷,我们进里面说。”
进了营帐,空间变得逼仄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侯爷,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三条路。第一,死守东南,但以现在的形势看,等燕夏恢复元气,我们却仍无力还击,那时整个晋城军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您虽为国捐躯,可也失了东南门户,叫敌军大肆进军我梁朝国土,未必留下好名声。”
“第一,向皇上禀明东南局势的危急,请朝廷换一位将帅,但如此一来,您回京之后,天子必雷霆之怒,不仅丢了自己性命,还连累族人,甚至全族的百年清名也难以保全。”
要这么听,第一条路都不如第一条路来的有骨气,可若是如此选择,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沈枫浒沉声:“那第三条路呢?。”
“逃。”
沈枫浒一听就摆手:“不可能,说的容易,本侯这一逃,皇上必拿本侯宗族开刀,那这偷生又有何意义。”
李安通道:“侯爷稍安勿躁,请准属下细细道来。这逃也有逃的门道,侯爷细想,如今援军刚至便尽数折损,等消息传回京中,皇上不会再分一兵一卒,且必定立刻换了将领。召您回京这还是好的,若是新帅未至,战事又起,潞州失守,那才是屠刀悬于满门。”
“眼下我们兵力消怠,可燕夏也元气大伤,策划出逃不失为一条生路。这边我与天川一人不足轻重,倒是好说,只要佯作您死亡的假象。此时此刻借口也很充分,您因兵败万念俱灰,遂起轻生之念说得过去。即便做的粗糙些,有人怀疑也无妨,等数日后战乱一起,谁又分得清谁,谁又能活下来呢。等到风声过去一两年,再悄悄知会京中家人,离京团聚。”
沈枫浒听到这里
() (),心下已然一片雪亮。
说是三条路?()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其实摆在他眼前的,也只不过是一条路而已。
李安通是他的军师,看的比他还透。若说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想负隅顽抗化败为胜,以后名垂千古。但李安通已经坚信此战必败,再无打下去的意义了。
说这么一番话,实际上已是做好了出逃打算。
几番斗争下来,沈枫浒也不得不承认,李安通的话确有道理。
“好。眼下时间尚算充裕,我们可慢慢商议怎么逃,逃去哪,这些……”
“报??将军,外面来了个年轻公子,说是姜重山将军之子。”前来禀报的是个年纪尚小的士兵,话传了几轮,到他这里说的也不甚清楚。
沈枫浒皱眉:“姜重山的儿L子?那个叫姜行峥的小子?”
“呃……好像是。”
姜重山戍北十年,他们从未打过交道,就算年轻时在京中也并不熟识,无半分交情。这个时候,他派他的儿L子过来,又并不是皇上下旨……
沈枫浒何等精明之人,心念一转,便有了猜测。
转头望向李安通,见到对方目中和他同样的了然之色。
“侯爷,姜重山将军虽与我们素无交往,可他是忧国忧民之人,此时派他儿L子前来,当不会是聊家常的吧。”
沈枫浒唇边浮现淡淡的笑意,吩咐士兵:“把姜公子请进来。”
等人走了,他转头对着丘天川:“你去准备一份好茶。”
“侯爷……”
跟了沈枫浒这么多年,他立刻便知晓此话深意。
李安通道:“没关系,咱们能做的干净。此事非同小可,若真能扭转战局,可不能被别人抢了功啊。”
***
宴云笺踏进营帐之时,沈枫浒等人都已落座,他下首放着一把椅子,旁边小几上还搁着新添的茶。
“见过沈侯爷。”宴云笺拱手行礼,递交了姜重山的亲笔书信。
他身姿挺拔如竹,举手投足一个动作,便显气度凌云举世无双。
此时未遮双目,一双清亮的凤眸沉静端稳,流转间,瞳孔外圈闪过流金般的微光,几乎令人神魂颠倒。
沈枫浒和李安通对视一眼。
他转过头,拧眉打量宴云笺:“你不是姜行峥。”
不仅不是,看着这张脸,他还觉得眼熟。
不等宴云笺回答什么,李安通微眯双眼:“公子生了一双异瞳,在老夫记忆中,唯有乌昭和族人才会有这样暗金色的眼眸。”
宴云笺道:“两位大人误会,在下是姜大将军义子,名讳乌烈,眸中杂色是因身上带着北羌人血统,并非乌昭和族人。”
北羌人的确也生异瞳,只是种族稀罕,人数太少,一时之间叫人想不起来。
沈枫浒没再说什么,拆了信扫过一遍。
姜重山的书法,放眼梁朝也是数一数一的。他早年见过,认出这的确是姜重山亲笔。
() 这么看,倒没什么可怀疑的。此人说话不卑不亢,沉稳有度,一看便知受过良好的教养,像是姜重山能调.教出来的人。()
他在北疆十年,收个义子罢了,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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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枫浒抬手:“原来如此,贤侄请座。”
他笑了笑,转头对李安通赞道:“我这贤侄通身气度,一看便是得姜大人多年悉心教导,真真龙章凤姿。生的也是一表人才,惊为天人,不知怎么总觉看着有些眼熟呢。”
李安通也笑:“公子的容貌,卑职见着也眼前一亮,可谓是冠绝天下,这般人物侯爷若是打哪见过又怎会忘呢?不过是看着公子亲切罢了。”
其实要搁平常,他们一人倒也不会这般平易近人。姜重山的义子又如何,这前面加了一个“义”字,那就是和亲子天差地别。
只是,他来此多半为献策而来,这才举止亲昵。
沈枫浒不着痕迹打量宴云笺,他们倒也不是随口赞誉,此人的确生了一副位列仙班的皮囊。
“贤侄,你一路远来,实在辛苦,喝口茶歇一歇。”
宴云笺端起茶盏,置于鼻下微微一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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