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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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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月也预备睡觉了,解开头发在镜前梳头发,和桃染说着些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起门来。

当时已经是一更天了,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查夜也早就查过了,娴月吓了一跳,以为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有消息来了。连忙让桃染去开门,自己也握着头发跟在后面。

门一开,是娄三奶奶,身后还带着七八个媳妇,打着灯笼,后面还跟着丫鬟们,很是严肃的样子,娄三奶奶领头,脸上仍然笑得比蜜还甜,一见到娴月就道:“小姐这么晚还没睡呢?正好,省得再打扰你们睡觉了。”

娴月见不是好事,直接往前一挪,挡住了众人往门里窥探的目光,桃染也聪明,本来一只手把住门,立刻抓紧了,两手拉着两边门,挡在了最前面。

“更深夜重的,我们都睡下了,三婶有什么要紧事,也只好等明天再说吧。”娴月淡淡道。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早惊醒了外间守着娴月睡下的黄娘子,她也匆匆披衣起床,过来道:“什么事这么急?”

她一来,往前顶,娴月就顺势退下去了,她到底是娇小姐,自己尊重,轻易不会和人对嘴对舌,也就趿着花鞋,穿着浅红色中衣站在一边,一头乌油油的头发,直垂到脚踝,如同缎子一般,有几个媳妇看见她这慵懒美态,都愣了一愣。

“前面正房里,丢了件要紧的东西,明日老祖宗等着要用,紧急得很,不得不连夜搜一搜,要是能找出来,就替老祖宗免了件大麻烦,也是小姐和咱们的孝心了。”娄三奶奶笑眯眯地道。

“这话奇了,老祖宗丢了东西,往咱们房里找什么?我听三婶的语气,不是找东西,倒像是抓贼来的。”娴月言辞锋利地道:“桃染,叫阿珠去外门,叫小九,既然是府内丢了东西的大事,还不往府尹衙门报官去,让衙役来咱们府里搜一搜,也好去了大家的嫌疑。”

她看穿娄三奶奶是借着找东西的名义,搜检她们,只要放她们进门,什么栽赃嫁祸的事都能干得出来的,到时候百口莫辩,如今爹娘不在,她们两个人,深陷在这府里,爹娘走了五六天,要收到消息也得五六天,再赶回来,也得十天往上,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所以格外警惕,绝不会放她们进门。

她高声一叫,不止娄三奶奶神色凛然,那些媳妇都没想到她这娇娇弱弱的病美人,能这样泼辣,都露出棘手的神色,本来以为仗着人多,娄三奶奶又是管家的人,怎么都能闯进门去,见她这样一说,顿时个个都往后退,只怕逼急了她,真让门下人去报官了。

从来内宅的事,闹到外面,不管有理没理,都是丑闻,里面知道什么二房三房?真闹到见官,谁还管这些,说起来都是“娄家的事”,不止玉珠碧珠受影响,娄三爷在官场上都要留话柄。

当初李?的事就是如此,见官对于内宅来说,是两败俱伤,娴月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拿来做杀手锏。

果然娄三奶奶一听,就不敢再往前努,只是仍然冷笑着道:“二姑娘,我知道你厉害,二奶奶不在,现在是你当家,你护着妹妹和丫鬟们也正常。但这是老太君的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就是你今天拦住了我,也拦不住这事。”

娴月也只是冷笑。

“既是老太君的事,就让老太君亲自来说好了,不然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人指着老太君的名头,在内宅兴风作浪,斗法害人呢?”

她几乎已经挑明了说了,娄三奶奶也知道多说无益,真就朝着旁边一位媳妇道:“冯娘子,去请老太君来。”

娴月仍然神色傲气,但见她真去请老太君,也有点惊讶,难道真是老太君准许的?要是娄老太君也真执意要搜,那事情也确实棘手了。她再厉害,娄老太君也是娄家当家的人,哪有孙女能忤逆老祖母的道理。

她心念一动,就看了一边的小丫鬟阿珠一眼,阿珠被桃染耳提面命地教了半年,如今也算出师了,顿时会意,一闪身不见了,是从后门出去,溜出去找小九报信了,横竖车马都是现成的,就算真闹出什么事来,娴月叫声走,小九带着一帮小厮打进府来,带着两位小姐走了,躲去云姨府上,躲到爹娘回来就是,她们能怎么办?

阿珠一走,娴月心下稍安,见凌霜那边也有了动静,凌霜这家伙向来沾床就睡,这下是真被吵醒的,睡眼惺忪地走过来问:“什么事,弄得这么沸反盈天的?”

“三婶说丢了东西,要搜我们呢。”娴月淡淡道,眼睛仍然盯着正房那边,竟然真看见灯光亮了起来,几个小丫鬟簇拥着谁走了过来,领头的大丫鬟,不是娄老太君房里的锦绣又是谁?

娄老太君竟然真来了。

这样晚的时候,她竟然没睡,仍然穿戴整齐,由三房的玉珠碧珠搀着,颤颤巍巍的,一路走了过来。娴月一见娄老太君鬓发齐整,还带着白日里的金丝髻,就知道这次事情大了。

果然白天娄三奶奶就在布置了,一定是用什么阴谋说动了老太君,让老太君买了账,这下真要大搜特搜了。

娴月面色寒如冰,但见娄三奶奶和众媳妇都忙着行礼,也昂着头,行了个礼,道:“老太君这么晚还没歇息呢?”

“府里出这样的事,我就是神仙,也睡不着的。”娄老太君神色更冷,见凌霜也跟着娴月行礼,冷冷道:“用不着给我行礼,我给你们行礼才对,是你自己交出来呢,还是我让人进去搜?”

娴月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冲着凌霜来的,有些惊讶地看了娄三奶奶一眼。

如果是冲自己,都好说,不过是坏了自己和张敬程的事罢了,小张大人心思纯良,自己又铺垫在先,就算栽赃出花来,自己也能扳回来。

但如果是冲凌霜,那三房真是要结死仇了。凌霜如今已经毫无前途,没有婚事,没有名声,她们再在凌霜身上栽赃,就是要逼着娄老太君狠狠惩罚凌霜了,凌霜本来已经是弃子,再犯错,娄老太君把她扔去庄子,或者是逼着出了家,乃至于悄悄弄死在府里,免得连累其他女孩子的名声,都是可能的。

三房是要跟二房不死不休了。

娴月想到这里,眼内更无畏惧,而是杀气腾腾,但她知道凌霜性子比自己更急,见她要辩驳,一把按住了她,自己上前笑道:“老祖宗这话娴月听不懂。是什么人跟老祖宗进了什么谗言?老祖宗进门来,咱们说开了也就好了。何必弄得沸沸扬扬的,传出去也让人看笑话,桃染,还不给老祖宗看茶?”

她已经是在给台阶下了,想着无论什么事,进来说也有回旋的余地,娄老太君是好强的人,怎么会在下人面前翻脸?

但她没料到事情的严重性。

听了她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娄老太君脸上的神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严厉了。

“你也别逞你那口舌之利了,我也不敢进你们的门,喝你们的茶,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娄家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也养不出崔莺莺那样的女儿,你也不用拖延时间找人搬救兵,我已经让人把二门都锁起来了。早搜也是搜,晚搜也是搜,别弄得大家难看。”

娄老太君这话听得娴月脸色顿时一白。不是为娄老太君话里暗示她们偷情的意思,而是为了她锁上二门的那句话。

娄二奶奶走的时候也好,她自己筹谋的时候也好,心里都是有底的,说是有小九在外黄娘子在内,能文能武,再不济也能跑去云姨那避一避。但一切的打算,都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娄老太君总归是会秉公处理的,要对付的只有管家的娄三奶奶,所以不怕。

但如果娄老太君都铁了心要收拾她们,那她们是插翅难逃的。二门一锁,内外不通消息,她们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

娴月心中一沉,知道今日的事不是言语可以对付的,那边黄娘子见状不妙,上前道:“老太太,二奶奶和二爷如今不在,奴婢斗胆说一句,两位小姐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姐,老太太要训她们,奴婢不敢答言,但事关二房的脸面,二奶奶要是在这,也是一样的。不论是什么事,讲求一个证据……”

她抬出娄二奶奶来,是看出娄老太君已经下场,只能用二房整体来挡,就算娄老太君不顾忌娄二奶奶,也要顾忌卿云这位未来的侯府夫人。

“你还问我要证据?”娄老太君怒道:“我倒想问问你们二房,是什么规矩,干得出这样的丑事来。”

她满面怒火,把个东西往黄娘子怀里一扔,道:“人证物证都在,你倒是看看,你家金尊玉贵的小姐房里,怎么会跑出男人的东西来了。”

黄娘子大惊,原来娄老太君扔过来的是一个男子的发冠,娴月和凌霜一见,纷纷为之一震。

凌霜在外面弄的那些把戏,别人不清楚,娴月是知道的,她时不时穿着男装出门,如果真被人捡到……

娴月立刻和凌霜对视一眼,读懂了凌霜眼里的意思。

这不是她男装用的发冠。

但凌霜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忽然一震。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一刻也露出惧色。

娴月何等玲珑心,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发冠虽然不是凌霜平时男装的发冠,但她前日刚刚男装出去,住在暖阁,四处都有三房的人监视,藏衣物不便,所以她那套男装,一定此刻就藏在房中。

而娄老太君被人撺掇来搜的,就是这个。

娴月心中如同雷震,一瞬间转过千万个念头,目光看向娄老太君身边的玉珠碧珠姐妹,玉珠阴沉,碧珠骄纵,玉珠若无其事接住了她的目光,碧珠就有点躲避。娄三奶奶则是一脸残忍的笑意。

娴月顿时心中如明镜一般。

娄老太君说人证物证俱在,人证不用说,自然是玉珠碧珠两姐妹,物证就是这个发冠,她们一定是无意间窥破凌霜女扮男装的事,但没有物证,所以捏造了一个,而且今天一直有人探头探脑,就是在打探凌霜的男装在不在房内,这样娄老太君来搜时,就可以逮一个正着。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筹谋,娴月素日也有,但万万想不到,三房竟然也有这样的手段,而且卧薪尝胆到现在,终于等到爹娘回了苏州,她们落了单,这才打上门来。

玉珠碧珠在娄老太君面前,一定是愿意用性命担保,而且捏出了十分可信的故事,这才让老太君深信不疑,授权她们来搜。

事到如今,已是死局。

但娴月仍然没有认输,而是走到娄老太君面前,跪下禀道:“老太君疑我姐妹,我不敢争辩,但我姐妹敢发誓,没有干出不顾廉耻的丑事,请老太君明鉴,还我姐妹清白。”

她从来都是狐狸般的人,第一次言辞这样恳切,又下跪陈情,娄老太君神色略有点动容,那边娄三奶奶哪里肯放过她,立刻上来搀着娄老太君的手臂笑道:“侄女儿言重了,既然清白,更不怕搜了,正该好好搜一番,还你们的清白之名啊。”

娄老太君被她这样一撺掇,神色又冷厉下来。

“不要废话了,是非自有公断。”她一挥手道:“搜!”

娄老太君一声令下,那些丫鬟媳妇顿时如同下山猛虎一般鱼贯而入,桃染阻挡不了,也无法阻挡,顿时一堆人涌入娴月房中,搜了个天翻地覆,桃染带着小丫鬟们守着她们,娄老太君也在场,其中也有一半是娄老太君房里的人,众目睽睽,倒不怕她们夹带栽赃。

但娴月知道不是夹带栽赃的问题。

娄三奶奶这次绝不会栽赃,也不会捕风捉影,因为她知道,凌霜的房内,就藏着个铁证如山。

娴月向来谨慎,房内东西虽多,却连一点有疑影的东西也没有,一番翻下来,连娄老太君都有点惊讶,看了她一眼。娴月脸上却并无喜色,她已经看破这个局,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搜完娴月,就是凌霜,娴月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道:“老太君,我的房里已搜过,我做姐姐的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搜过了我,就不用搜凌霜了吧……”

“姑娘这话糊涂,亲兄弟之间也有一人做贼一人做官的,你清白,与她何干?”娄三奶奶笑得快意:“要是搜完你们两人都清白,那才是好事呢,拦着不让搜,反而是害了她……”

娴月抿住了唇,眼中杀气渐生,深深地看了一眼娄三奶奶,道:“三婶教训得是,三婶的教诲,我这辈子一定都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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