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 / 2)
镜片那一头的景致有些模糊。
江玉?的眼前银光晃耀,他下意识移了移望远镜,枯黄的垂柳与泊于岸边的小舟便于顷刻之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碧蓝的秋水上漂着几片红叶,看上去颇为冷清。
初秋的燕衔湖早没了春日的风光。
江玉?缓缓移动望远镜,此刻他只看见燕衔湖碧波荡漾,压根不见什么小溪、梨花。
……我就知道。
这哪里是湖心岛,分明就是燕衔湖畔!
“陛下??”
江玉?放下望远镜,转身找应长川理论。
然而着急拆穿应长川假话的他不小心忘记,此刻天子仍站在自己的身后。
动作间,江玉?的肩臂轻轻地撞在了应长川的胸.前。
肌肉的触感与体温一道穿透衣料传了过来。
意识到身前是何人后,江玉?不由睁大了眼睛,并下意识向后退去,想与应长川保持距离。
但是江玉?显然是忘记了自己的背后便是紫仪门的外墙。
晴蓝色的衣料蹭在了女墙上,沾了一层薄尘。
几乎是在他向后退去的瞬间,应长川突然皱眉抬手抓住了他肩上的衣料,并微微用力他拽向前方:“后面危险。”
两人的身体在刹那间贴得前所未有的近。
江玉?正想解释自己方才背靠女墙不会有事,但那穿透衣料传来的体温,却让他将所有的话都忘在了秋风中。
秋风荡过怡河平原,吹皱了燕衔湖的湖水。
明明早已放下了望远镜,但这一刻江玉?的脑袋却随着轻晃的湖水一道生出了些许陌生的晕眩。
江玉?忽在这瞬间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江玉?终于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抵在了应长川的肩上。
末了轻轻地推了一下:“陛下,臣背后还有半尺空地……”
应长川终于放手,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江玉?也轻咳了两下,低头看向手心的望远镜,并不自觉地用脚尖碾弄起城墙上的碎石。
……该走了吧?
江玉?顿了一顿,鼓起勇气看向天子。
谁知应长川竟也在这个时候垂眸向他看来。
两人的视线与不经意间交错,末了又迅速移开。
红叶被风卷着落在了城墙之上。
生出了沙沙的声响。
蹭过心脏,生出了淡淡的痒。
※
工匠被集中至昭都,用石英、石灰石等物反复试验,尝试制作透明度更高的玻璃。
自克寒来的马驹也在军马场内繁衍生息起来。
立国至今,大周从未如此平静。
新式农具与“扫盲”的火种一道铺开。
怡河两岸的荒地一点点被开垦为农田。
时和岁稔,五谷丰登。
就连服麟军与第一批种植小麦的百姓都没有料到,它竟真的如江玉?所说那般高产!
种麦、磨粉之风迅速传遍整片怡河平原,“胡饼”与“汤饼”等物随之风靡昭都。
遍布山野溪流的磨坊,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昭都城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念叨着“小麦”与“面粉”这两个词。
海沣稻同时于南地生根发芽,迅速结出了果实。
时间于忙碌中变得分外快。
等到江玉?停歇下来想起休息时,竟已是次年的冬季。
……
昭都,银霜遍地。
建在半山的仙游宫隐于雪雾背后,差点难寻踪迹。
大周非常注重冬至,每到这个时候朝野上下都会休沐五日以庆冬节。
今年的天气有些奇怪,刚入冬的时候迟迟不见气温降,就当江玉?以为即将迎来一个暖冬之时,却连降几场暴雪瞬间冷了下来。
此时官道上满是积雪。
仙游宫内有一部分官.员嫌麻烦没有回昭都。
但操心家中酒坊、牲畜的江玉?却早早便乘着马车回到了田庄中。
还好江玉?舍得花钱,赶在入冬之前就在田庄内每间房里都修上了火墙。
此时窗外天寒地冻,但房间内除了干燥一些外,还算得上舒适宜人。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江家田庄便忙碌了起来。
庄内家吏原以为江玉?会多睡一会儿,没想到卯时刚过没多久他便出门朝酒坊而去。
鹅毛般的大雪还没有停,幸亏家吏连夜清出了道路,不然就连江玉?这个田庄主人,都要在这里迷失方向。
北风呼啸,滴水成冰。
江玉?穿着一袭充满了棉絮的纩袍,外面又裹了一层厚重的披风,这才勉强扛住屋外的寒风。
直到走进酒坊内,他终于脱掉厚重的披风。
江玉?虽身着纩袍,但半点不显臃肿。
反倒如翠竹积雪般更衬清瘦。
如今江家酒坊已经彻底修好,其中包含有化灌装、勾兑、酿造、发酵和蒸馏等几个不同的坊区。
江玉?所处的便是发酵坊区。
见到他来,正在和麦曲酿酒的佣客立刻提醒道:“公子当心着凉??”
“公子回来了!”正在担酒的人也停下脚步与他打起了招呼。
“公子这么忙,不再休息一会吗?”
“不急,”江玉?朝他笑道,“我先来看看酒坊和酵池内温度如何。”说着他便走到了坊内。
佣客当即笑了起来:“公子放心便是,外面的烧火的人一刻都没停下来过!”
“发酵”是酿酒的关键步骤,要想发酵质量好就得为酵池保温。
当初建造这座酒坊的时候,工匠便提前设好了火墙,酵池也被紧紧地裹在了木材与多种填充物之间,以保证其温度保持在二十五六度。
酒坊内的佣客们都穿着单
薄的夏衫(),有的人额上还覆着一层汗珠。
夏收之后麦地里的秸秆全被留了下来?()?[(),等的便是这一刻。
“是啊,”随江玉?一道来酒坊的家吏笑道,“江大人您看,那盆兰花长得正好呢!”
古代虽没有温度计,但这完全难不倒工匠。
他们早在劳作中发现兰花最佳生长温度就在二十五到二十八度之间,正好与酒的发酵温度差不多。
江玉?顺着家吏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盆小小的兰花正绽放于酵池旁,它看上去非常精神,丝毫不知此时昭都已被风雪所笼罩。
“那便好,”江玉?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如今“烈酒”已经彻底流行于大周全境之内。
卖酒的生意越做越大,酒坊供酒更不能断。
“瞧您这话说得!”担着扁担从他身边走过的佣客当即笑道,“这几日正是赚钱的时候呢。”
语毕,众人便跟着他一道笑了起来。
家吏也在这时给江玉?端来一杯热酒:“公子,您先喝一口暖暖身。”
“好,谢谢。”江玉?笑着点头,将酒杯接了过来。
如今的江玉?早靠卖酒狠狠地赚了一笔,并将这笔钱投回了田庄。
庄内的佣客们除了一月数百钱的“底薪”外,还有不少的“补贴”与“奖金”。
今日下大雪,佣客们一人便可多领三十个嘉铸钱。
江玉?喝了一口热酒,忍不住向扁担里看去:“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哦,这是酿造完酒后剩下的酒糟,”佣客用木瓢舀起桶内的东西,一边向江玉?展示一边解释道,“这些东西正好可以用作饲料,可比猪草之类的东西容易长肉多了!”
见他要去喂猪,江玉?也跟着想起了一件事:“最近这几天雪下得这么大,田庄内的家禽家畜可有冻死的?”
江家田庄早已修葺一新,庄内处处透着金钱的气息。
但江玉?再怎么出手阔绰,都不可能做出为猪圈、鸡舍修建火墙的事来。
佣客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今年的天气真是邪门了。不过公子您就放心吧!入冬以前就已经整修了圈舍,到处都悬上了厚帘。除此之外角角落落还有炭盆增温……哦,对了,地上也提前铺了干草保温,目前还没什么牲畜出毛病。”
江玉?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那就好??”
然而还不等他将话说完,田庄内的家吏柳润突然从酒坊内冲了进来。
他左右看了两眼,气喘吁吁地站在江玉?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公子,朝廷的人来了!”
虽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但见到柳润这惊慌的样子,坊内的佣客也纷纷安静下来,并向江玉?行礼退到了一边去。
“朝廷?”江玉?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立刻起身与柳润一道向门口走去,“可有说是何事?”
说话间他已经披上狐裘,与柳润一道走出了酒坊。
() 刚一出门,习惯了酒坊温度的江玉?便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虽一直有在清扫,但是田庄内的积雪已在不知不觉中没过了膝盖。
……江玉?前后两世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他不由抬头朝天上望去。
鹅毛般的大雪布满了整片天空,明明是正午江玉?却找不到太阳的踪影。
往常休沐时遇到急事,应长川都会命玄印监飞鸽传信。
但今天雪实在太大,别说鸽子了天地间的活物好像只剩下了人这一种。
柳润带着江玉?走向堂屋,并有些不确定地说:“似乎是桃延郡的事?”
听到“桃延郡”这三个字,江玉?的心当即狠狠地坠了一下。
他有些艰难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大周各郡郡守每隔半月都要向朝廷发一封奏报。
大约十日前,时桃延任郡守童海霖在奏报中写道??往年从不下雪的桃延郡忽然降起了雪来。
这雪并不大,只下了一晚便停了下来。
但当地百姓仍感到惊奇并纷纷出门赏雪。
彼时昭都已经开始暴雪,江玉?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便将这份奏报单独拿到了应长川的面前,天子当即派人南下细查。
算算时间,似乎是该有消息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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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到堂屋,玄印监统领齐平沙的声音便穿透风雪,传到了江玉?的耳边:“江大人,这里!”
他快步向前走来,并向江玉?行了一礼。
江玉?一边回礼,一边开门见山道:“齐统领这么着急,可是桃延郡那边出了事?”
“对!”齐平沙咬牙停下脚步,“……桃延郡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妙。”
“此话怎讲?”
听到这里,柳润立刻退了下去。
齐平沙则长叹一口气道:“奏报发出的第二天,桃延郡又下起了雪。这雪接连下了十几日,一直到消息传来时都没有停。”
曾在朝中任“都水使者”一职的童海霖生长在昭都附近,早就见惯了大雪。
桃延郡刚下雪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几天后雪仍不停,童海霖方才乱了阵脚,并立刻遣人将此事上报朝中。
那人出发没多久,便碰上了天子派去桃延的郎官。
江玉?被齐平沙的话吓了一跳:“郡内情况具体如何?”
齐平沙一边摇头,一边继续快步向前而去:“桃延郡的人来后,陛下便遣我来此处找您,故而我也不太清楚当地的具体情况。”
怡河平原风虐雪饕,走近之后江玉?才看到前方竟然停着一驾马车:“……这是?”
齐平沙转身向江玉?再行一礼。
他深吸一口气道:“还请江大人备好冬装、厚衣,今日或许要出趟远门了。”
江玉?轻轻点头,下意识攥紧手心:“我明白了……”
自己
恐怕马上就要出发前往桃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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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延郡的情况比江玉?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回到仙游宫的时候,东行的马车已经备好停在了宫门口。
江玉?连夜收拾好衣物,便随着天子与其他大臣一道先乘马车朝着辰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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