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故都的秋5(2 / 2)
【我们知道,按照钱理群教授所划分的时段,现代文学可分为三个十年,郁达夫,可以说是第一个十年的顶流作家,连迅哥儿都要稍微避一避锋芒,找他约稿的杂志社不知凡几。
据说,《故都的秋》这篇文章就是约稿之作。约稿人叫王余杞,是个文学青年,也是我/党的早期党/员,左/翼作家。
据郁达夫的日记,王余杞催稿非常之猛,写信上门都来了一套,郁达夫鸽了许久,快到截止日期了,才堪堪完成这篇《故都的秋》。
没想到吧,这么好的一篇散文,其实是被催出来的急就章。】
水镜之下的众人:....
确实挺没想到的。
明朝。
冯梦龙听到这个说法,第一反应是好笑。他平时颇写了一些话本子,也很受书商的欢迎,那杂志社,听起来应该是后世的杂志作坊一类。后世的书商竟会堵着文士的门催书稿,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他摇摇头:“若是有人这般向我催稿,我怕是要夜夜不得安宁。”咸阳。
嬴政捉摸着楚棠的话:党者,集群也。《论语》中曾说,君子不党。其字常含贬义,楚棠提起“我/党”来,语气极为自然,又隐隐有些骄傲之意,这个“党”到底代表什么,才能让她这样亲近?
思忖半晌无果,他转而去关注另一个问题:“依水镜所言,郁达夫将文章付于杂志社,杂志社发出,则天下人可见。那若是用来颁布政令,岂非亦是事半功倍?#34;
诶?李斯猛然抬头,陛下说得对啊!若将法令颁于其上,令乡里小吏宣读,百姓便可知秦法,这于施政大有裨益!
#34;可是,竹简笨重,丝帛亦是不便……#34;
李斯闭嘴了,因为楚棠放出了当时的书稿原件,泛黄的图片上分出了好几个方块,有大有小,上面是整齐排列的一行行小字,字迹清晰内容颇丰,右侧方框写着“当代文学”四个大字,正中间载着《故都的秋》文章。整张图片看起来比竹简容量大
,比丝帛方便。
原来后世的字写在这上面!
他赶紧转头看向秦始皇:“陛下……”
嬴政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机要,之前商议科举取士时,他们君臣就疑惑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书写工具能支撑这样全国性的考试,今天可算是窥到些端倪了。
#34;告诉墨家,若能造出水镜中的书写之物,朕再有封赏。#34;
他也有遗憾,不知其中造物之理,但能得知书写之物已是难得,纵过程艰难,也总要试它一试。
同秦始皇一样,其他帝王也发现了图中刊物的其他功用,纷纷下令采取相关措施,而许多书商更是从中窥见了商机,也琢磨着办个杂志社,找些文人名士约稿,这其中又以宋元明几代的书商最为积极,而本身就颇有名气,又幸运地被水镜点名提到的冯梦龙,一时之间连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万万没想到,前脚还在取笑郁达夫,后脚他就成为了郁达夫。
【写稿是按字算钱的,同时还有字数要求。设想一下,郁达夫洋洋洒洒写完各幅图景,一看字数好像不太够啊!再写景也不行了,于是宕开一笔,加段议论,字数够了,深度也有了,一举两得!
包括文中的“是北国的清秋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Days。”“或各国诗文的Anthology#34;,许多论家也认为有凑字数之嫌。
稿子催得急,灵感告罄了,凑点字数,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楚棠讲到最后,自己没忍住先笑了起来,然而水镜下的众人纷纷表示:啊这……真的有人这样解读文章吗?
#34;为情造文,怎会是为了蝇头小利凑字数?!这些论断简直侮辱我等文士!#34;#34;就是!此议论深而精,用在此处就如锦上添花,那些论家懂什么?#34;许多文士纷纷怒了,觉得这个说法过于草率,好在楚棠接着讲了:【当然,这种解释写在试卷上是不会得分的,也不太庄重。我们来浅浅分析一下。
郁达夫是个文人,古典文学修养颇深,他的对秋的眷恋和悲凉的美学趣味,其实都带着很深的文人雅致,哪怕后面他写了蟋蟀耗子、都市闲人,他的雅趣仍然占了大头。
文人,或者说名家的写景散文,若想与寻常人之作区分开来,大多会采用的一个手段是议论
,在议论中展现深度。
比如说课本中有过的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宋人都爱说理,王安石也一样,他和弟弟还有朋友一起去爬山,记游之余还要在后面加一段“……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34;发表一下旅游感悟。
郁达夫在这里加入一段议论,恰恰是一种典型的文人之笔。他以古起笔,再谈到西方文学,就是要说明,世界各国对秋都有一种独特的情怀,而最深沉的秋味,只有在中国的北平才感受得出来,再次回扣“故都的秋”的题旨。】
这个解释看起来就正常多了嘛!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文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被提到的王安石面不改色:一草一木皆有感,这才是文人本色,有什么值得说的吗?
再次看到王安石的名字出现在水镜上宋神宗同样颇为满意,王先生果然是大才!而内宫里的曹太后不屑地冷哼一声,《游褒禅山记》写得一定不如《赤壁赋》。
唐朝。
韩愈回味着王安石的那句话,虽然寥寥几笔,然而流畅精益、文从字顺,与连篇累牍的骈文截然不同,倒是和他提倡的古文颇为相似,细读之下还更为平易,当下便喜欢上了三分。
“我便说,古文才是真正的好文章!”
他神情振奋地铺纸,准备给柳宗元修书一封,再详细阐释自己的古文主张,时下文风,该变了。
北宋。
苏辙道:#34;楚姑娘说宋人爱说理,不知兄长的《赤壁赋》是否也有说理之句。#34;
苏轼状似认真地想了想,道:“或许是略论了几句曹操的败亡之理?”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议论古今的,名字都叫赤壁赋了,一定会写到赤壁之战的吧?
#34;说来,我新近读史书略有所感,构思了一篇《始皇论》,待写成之后,再与你品鉴。#34;
苏辙一喜:#34;甚好!那便坐等拜读兄长大作了。#34;
【但其实仔细来看,郁达夫这段话颇有些疏漏,因为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的古典诗文中,秋的情调都不尽然是深沉、悠远、严厉、萧索的,我们可以举出很多的例子,比如刘禹锡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又比如苏轼的“一年好景君
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还比如这两首。】
楚棠没有再念,而是将文字放了出来,众人一齐感兴趣地抬头去看。#34;《浪淘沙?北/戴/河》,这是一首词?北戴河又是何地?#34;带着疑惑,大家慢慢品读起来。
#34;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34;奉天殿。
朱元璋猛然一惊:“这是那个人写的词!”
楚棠虽然没有明说,但词中的气势,还有末尾那句“换了人间”都非常熟悉,俨然是那首“敢教日月换新天”的翻版!
太极宫。
李世民也被这首词给摄住了:“大雨落幽燕,则雨有铺天盖地之势,笼罩幽燕之地。滔天白浪翻涌,似与雨相接,更见水天茫茫、河浪莽莽之势。只这一句,便是压倒所有写秋的诗篇,此人气势何其磅礴!#34;
他继续往下读:……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当年曹操跃马扬鞭,写下‘东临碣石,以观沧海#39;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之句,#39;萧瑟秋风今又是’想来便是化用其句,但萧瑟秋风恰似当年,人间已然变换一新……#34;
李世民说不下去了,他和朱元璋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换新天、换人间,后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让人写出这样的惊人之句?!
帝王个个心惊,文人学士则为这首词中蕴含的气势所震惊。
长安别院,李白吟咏再三,赞叹不已。时人多赞他的诗发想无端,如滔滔江河,可眼前这首气势之磅礴、眼界之开阔,简直是亘古未有!
他狠狠灌下一碗酒:#34;何时焉得有如此词人!#34;
极为擅长怀古诗词的刘禹锡看到“往事越千年”之句时直接瞳孔微张,沧桑之变是怀古之笔中老生常谈的话题,他也有“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34;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句子。
可是“往事”着一“越”字而翻覆千载时空,于史笔的深沉感慨之外,竟有欣欣向荣的蓬勃之势,就仿佛……就仿佛已经改天换地了似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怀古词!
一心想与后世诸位诗人争个高低的曹操也沉默了,此等气势,他望尘莫及。但水
镜还没有停,另一首接着出现了。
#34;独立寒秋,湘江北去……#34;
未央宫中的刘彻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这些句子非常简明,简明到有些寻常,可是那句子里的诗人看到的,却是万山尽被染红,遍野如火燎原,江水澄碧、千帆竞发,雄鹰搏击于长空万里,群鱼空游在碧波江心……苒苒物华俱在青天之下迸发出蓬勃生机!
刘彻的呼吸有些急促了,汉之文学多沿楚风,他读惯了“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宋玉悲,哪怕见了刘禹锡的春朝笔和苏轼的橙黄橘绿,却还是难改对秋的固有情绪。可是这首词却如利剑横空劈下,生生划破他心里的萧瑟深秋。
那个人紧接着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刘彻忽然被唤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豪情,自高祖斩白蛇起义,历诸吕而成文景,他接手的是一个庞大而仍有虚弱的帝国,九州十三郡,顽敌踞边陲,大汉的沉浮由谁来主宰?
他忍不住又读了一遍这首词,突然觉得有些恐惧,又有些恍惚,他难以抑制地想,能写出这首词的,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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