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1 / 2）

等到大娘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离开，金平安坐在堂屋的门口，抽着旱烟，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桂花凑过来，伸长脖子看着周惠在厨房收拾的背影，压低声音，小声的问道，“当家的，你看耀宗这事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跟俺打什么马虎眼。”钱桂花不满他在这装神弄鬼，生气的白了一眼。

她眼睛盯着周惠的背影，凑到金平安耳边把话说清楚，“俺问你咱儿子的事，你真要他和周惠这个丫头成亲啊。”

“不成亲怎么办，这都多少年前定下的事情了。”听妻子提起这件事，金平安也是一阵心烦意乱，不悦的呵斥道。

他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要不然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更何况这些年他对周父的去世一直心怀愧疚。

金小妹当时出生时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夜色正浓，天寒地冻的他本应该留周父在家歇一夜。

是丈母娘说家里生了孩子到处都乱，不好留人才让周父赶夜路回家。

他虽然也不愿意家里多养一个人，但是为了良心安宁还是把周惠接到家里。老婆子对周惠的苛责他不是不清楚，但是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还能指望对她多好，能把她养大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定下来又怎么样，俺儿子那么出息，你真舍得让他娶个农村丫头。”钱桂花可不管这些，那面子能当饭吃啊。

刚刚听到自己儿子谈了个城里姑娘，钱桂花的心就飞起来了。

想到马上就能有一个城里儿媳妇回来伺候自己，那她岂不是和皇太后似的。

至于这农村媳妇——周惠变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脚把她踩进泥里。

“当家的，我说你可别犯糊涂，咱把她拉扯这么大，是对她有恩，可不欠她的，你可别想为了面子，搭上咱儿子一辈子的幸福。”

钱桂花说的冠冕堂皇，好似自己是活菩萨般，完全忽略了自己对周惠的刻薄，让她吃的比鸡少，睡的比狗晚，像是个丫鬟般伺候他们一家子。

金平安耳朵里充斥着钱桂花聒噪的声音，身体向前倾，佝偻成一个虾米，一口接一口的吐着烟圈，一脸沉重。

他面上没松口，其实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钱桂花看着他不言不语的样子趁热打铁，推了他一把劝道，“俺和你说，你可别当老封建，儿子谈了一个城里姑娘，那姑娘穿的好长得好，家里肯定是当官的，这要是成了亲，到时候他老丈人帮他一把，咱儿子不也能当官了。”

“到时候你们老金家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钱桂花这句话可是打到了金平安的七寸。

他为啥砸锅卖铁也要供着儿子念书，还不就是为了“耀宗”。要是儿子真能在城里当大官，他背着点骂名算什么。

要是儿子真能在城里当大官，谁还敢在他面前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金平安的心早就动摇了，“你让俺再想想。”

“还想啥啊，是你儿子的前途重要，还是周惠重要啊？”

金平安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在妻子不断的催促中，终于咬咬牙，下定决心，“行，就按你说的，这门亲事就算了。”

他当年也是不知道儿子的书能念叨什么程度，想着替他提前讨个老婆。哪知道儿子读书越来越好，越念越高，当初合适的亲事现在已经配不上他了。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说什么也不给儿子定亲。

“以后你对惠儿好点，替她留意着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她说个好的。”

钱桂花得偿所愿，笑得见牙不见眼，自是一口答应下来，“好。”

把那丫头打发出门子，还能赚一笔彩礼，她自然是乐意。

金家夫妻自顾自的决定周惠的命运，完全忽视了询问当事人意见。

一家人各怀鬼胎，度过了一天。

等到夜晚，忙碌了一天的周惠照例去给金奶奶送去热水，就看见老人家看着她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惠佯装不知，她神情自若的笑着对金奶奶道，“奶奶，水放这里了，有事你叫我。”

“哎哎，”金奶奶像是解脱了一般，长出一口气，一个劲的催促她，“惠儿，赶紧去睡吧。”

“好。”

周惠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收敛了自己的笑容，她衣服也没脱的躺在床边，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般，但是当月亮升到正中，金家一片寂静的时候，她才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神清明，没带一丝睡意。

周惠轻手轻脚的站起身来，她拿起一个满是补丁的头巾包住脸，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门，一阵冷风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冬天的夜晚冷风刺骨，周惠身上的棉衣根本抵挡不住呼啸的北风，等到走出金家的范围，她索性小跑了起来，身体一运动开来反而能产生点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