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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是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的,坐右边的温敛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接起电话的同时叹了口气,忍不住一把合上闻现的电脑:“行了,敲一路了,不歇会么。”

他又看了眼窗外,一场大雨刚刚结束,地上积水未消,模糊地映出周遭一眼望不见头的钢铁森林。

再收回眼的时候窥见后视镜里,坐他左边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掀眼,意味不明地乜过来。

温敛有点后悔合上这人的电脑。

打电话来的是他们另外一个发小谢明灏,这小子外号大喇叭,一张嘴整天哇啦哇啦个不停。正如现在,电话一接通,车厢里就满是谢明灏的声音:“喂敛哥,不是,你真打算这几天住现哥那儿啊?”

温敛是不该住在闻现的酒店,至少不该是瑞景中心店。

温敛也算是近期八卦小报的焦点人物,原因倒不为别的,只是后天是他谈了六年的前女友办婚礼的日子。

临市上流圈子就这么大,八卦媒体那么一写,闹得沸沸扬扬。

婚礼地点又刚好是在他好兄弟闻公子他们家集团旗下的瑞景国际,没人清楚汪越汪大小姐这一出是有意还是无意。

温敛开起口来还一副不当回事:“马上就到了,明天晚上来我房间单身趴,别忘了。”

也对,他么,临市著名浪荡子了。

电话那头的谢明灏听温敛这边说不通,转而问闻现:“阿现,现哥,你真让他住你那儿啊,不关心关心他?”

“关心什么。”闻现腔调淡,带着点儿下午时分特有的倦怠,不急不缓的。

他总这么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矜贵,冷淡,拒人千里。

这家伙没人性。

谢明灏苦口婆心:“前女友后天结婚,他这两天就住她楼上,你都不关心下他晚上睡不睡得着觉。”

“你睡得着么?”闻现慢腾腾地掀眼,问右侧的温敛。

温敛还大言不惭:“睡不着呢,每晚失眠。”

这回答听上去就不大正经。

车厢内有一秒钟的静默。

一秒钟后。

后视镜里,穿烟青色西装的男人冷白而修长的手指握住笔记本电脑,手背上青筋隐现,下一秒不耐地随手丢垃圾似的把电脑往过去一扔,刚刚还没个正经的温敛本能地去接。

闻现看也没看他,没什么耐性:“有病就治。”

他没心思,也懒得劝。

温家在临市房产多得是,温敛偏偏要跑到瑞景中心店住,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有什么办法。

挂断了谢明灏的电话,黑色卡宴刚好开进酒店车道。

旁边一块巨型石碑精雕细刻着一行黑金字——瑞景卡尔特国际酒店。

温敛还记得闻现一早说过房间一应都已经安排好,他就不在酒店露面了,是以适时地开口:“车就停这儿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你不是还有工作。”

“嗯。”闻现靠着皮质椅背,正闭眼假寐,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温敛手伸到车门把手上,想叫闻现明天晚上一起来party,被不远处马路边一桩意外吸引去了注意力,张口时话成了:“美女有难啊。”

就在刚刚,温敛看到,路边公交站牌前,穿一身浅色职业装的姑娘正等车,姑娘盘靓条顺,惹眼得很。不过一瞬间的事儿,一辆越野经过,车轮卷起地上还未渗透的积雨,唰啦啦全溅人姑娘身上去了。

大片大片的水渍,里外尽湿,活脱脱一幅泼墨山水图。

温敛开了车门。

雨后阳光反射进车厢,闻现皱着眉睁开眼。

他没应温敛最后那句明天晚上记得来,只是看见不远处,算不上熟悉,也不算上陌生的,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付温枝接到francis的下班通知就换了衣服到酒店正门外马路边的公交站等车。

下午一场阵雨刚刚停息,公交站的座椅湿漉漉,她穿着身上这套浅色衬衫铅笔裙,站在站牌前,装束跟这里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

越野车从她面前经过时,她正低头在看手机,工作群里发出来份新排班表,显然是因为她的到来特意修改过的。

francis告诉她明天开始上c班,她在表格上找到c班那一栏,看得认真。

凉而湿润的触感透过衣服到皮肤上,付温枝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她抬起眼的时候越野车已经开出去好几米,留下的是大片泥水浇透她的衣服,铅笔裙被染成灰色,雪纺衬衣被浸湿,清晰可见里面蕾丝文胸的纹路。

这里是临市中心商务区,多得是游客、上班族,来来往往的人/流,她能感受到,很多道目光落到她狼狈的身上。

本能地一手挡在胸前,只是作用微乎其微。

付温枝蹙着眉看一眼马路另一头,连公交车的影子也没有。

周遭投过来的眼神愈演愈烈,她挡也挡不住,不挡也不是,略显慌乱地打开叫车软件。

上车点是“余汇区-瑞景卡尔特国际酒店中心店”,目的地是“云山区-寿裕南路-朝晖社区”,输入过很多次的目的地,今天却忙中出错一连两次都错误,她有些懊恼,正想删掉重输,蓦地觉得肩上一沉。

一件烟青色西装外套被披在她的身上。

眼前兜头罩下来一片阴影,是一个男人。很高。付温枝看过去,平视只见他解掉一颗扣子的衬衫领。

皮肤很白,喉结精凿细刻。

站在她面前不动如山。

付温枝屏息,不确定地往上看。

下颌、薄唇。

她想说谢谢,卡在了触及对方眼睛的一刻。

雨后的城市难得削减暑意,一道微凉的风刮过,公交站牌铁皮翕动,传出些微的响声。

男人半垂眼,神色淡,伸手来替她拉了下西服衣襟。

西服里的体温一分一寸侵入她的身体里。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怀着感恩、敬畏、客气,仰着头反复斟酌后才忐忑地叫一声:“闻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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