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2 / 2）

在福尔摩斯先生面前，一切反对只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一个小路碍。

麦克斯·唐纳森，"马德琳案"的第二目击者：在年幼的马丁马琳奇拨打了报警电话之后的第三分钟，他来到了现场。

"布鲁托和桑德拉，还有亲爱的马丁——我们算是老邻居了，哦，应该是在我和我夫人把那栋别墅卖给别人之前。"唐纳森先生搓了搓手，"你知道的，一个地方住太久就容易厌倦，我和太太打算到清静点的地方居住，地方虽然挪动了但是先前人情还是在的。那天之前，大概是星期四的时候，布鲁托打电话给我，说想要一起聚餐。"

"我立马就答应了，并且告诉他我会准时到达。"

唐纳森先生那天果真准时到达了，但是等他到那儿时，迎接他的是老邻居冰冷的尸体，以及一个双目通红缩在墙角的孩子。

"——说起来他打电话时的声音有些奇怪，但是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我太太就常说做完ai之后我的嗓音沙哑的跟锯木头一样......啊扯远了，请不要在意，请不要在意......总之他们一家人都是十分可敬的人，特别是布鲁托和桑德拉。"

"可敬？"罗拉先于夏洛克开口了，看得出她对这个案子挺感兴趣。"您能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可敬吗？"祖母绿色的眼睛睁大，这位女士如今的表情十分专注。

"你完全不了解他们我的女士，"唐纳森先生感慨似的来了一句，"小马丁身体脆弱，又患有先天性哮喘，布鲁托在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还要回来代替桑德拉照顾马丁——桑德拉晚上要去医院当护工，赚些钱补贴家用。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啦，他们仍旧坚持着。"

"哪能想到......如此可敬的人，就这样死了。"唐纳森先生情至深处有些伤心。

"先天性哮喘？"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的确是先天性哮喘——布鲁托亲口告诉我的。"

"这很奇怪。"罗拉道。

"你也觉得奇怪？"唐纳森先生就像找到知音一样的开心，他先是挑高了眉头，随后大着嗓门说，"打从他们一家搬到那条街上开始，我就觉得不同寻常。这简直是太奇怪了！您想想......德考文垂南大街的房价着实不便宜，何况他们还是租户，每个月光是房租就能抵掉布鲁托的大半工资！"

德考文垂南大街靠近伦敦市中心，环境优美、交通方便——在如此多的优点之下，这条街上住宅的价格也是让人高攀不起。曾有一段时间，人们形容一个人有钱，就说他是"住在德考文垂的人。"——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人人争抢，许多中产阶层的人家因为囊中羞涩，最后不得不放弃了这样一处好地方。

"更何况孩子身体还不好，正是需要钱治疗的时候，他们居然还要坚持住在这里。"唐纳森先生又说了句。

"谢谢你唐纳森先生，对于您的热心解答我们真的非常感激。"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夏洛克和罗拉打算起身告辞。穿着居家服的唐纳森先生站了起来，又是一番类似"您过奖了，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知而已罢了。"的客套话，等到罗拉手里拿着唐纳森先生强硬塞给她的一袋小饼干，站在凉意袭人的大街上时，这位小姐心中的侦探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了。

夜色席卷大地，伦敦处于一片朦胧的灯光之中，泰晤士河的水波荡漾，熠熠生辉：若是此刻突然传来小提琴和风琴的合奏，倒真有几分上世纪80年代的美妙气氛来。

"你不打算去德考文垂大街了吗？"罗拉问。

夏洛克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飞驰而过的车辆。

"让我们回贝克街好好理一理头绪吧。"等到第三次绿灯亮起，穿着西装的侦探开了口。

而罗拉只能看到，他的眸子比水光还要亮。

——

221C

"先天性哮喘和后天性哮喘有什么区别？"

"......前者的话，一般都是父族或母族有过哮喘的病史，导致幼儿出生后一段时间就发现哮喘症状。哮喘是一种具有一定遗传倾向的疾病，但是也不能说绝对遗传——几率肯定比普通人要高就是了。"

"后天的话，因素就比较多了......居住的环境、温度等多种因素都会诱发后天性的哮喘。"罗拉道，"最常见的致病因素有花粉、灰尘、霉菌......你问这个，是对马丁马琳奇的先天性哮喘有什么想法吗？"

从唐纳德先生的住处回来之后，夏洛克在哈德森太太那里顺利的取到了221C的钥匙，随即就以商量案子的理由，不容罗拉拒绝的霸占了客厅的沙发。

此刻这位不速之客正躺在舒适的沙发上，双手合上抵住下唇，眼睛闭上了。

"嘿先生，我跟你说话呢。"

"马丁马琳奇的哮喘不是先天性的。"夏洛克翻了个身道。

"何以见得？"

夏洛克递过去一张照片。

"你看到了什么？"

"凌乱的室内，东西乱七八糟的，窗户大开。"

"跟大多数人一样，你漏看了一样东西，再好好看看，位于照片右上角有一样东西。"

"我看到了。"

"告诉我罗拉昆西，如果你是那个歹徒，你现在打算袭击一个手无寸铁的生病男孩，你会从哪个方向进攻？"

"重点其实不在进攻对吗？"罗拉放下照片，"你想说无论从哪个方向，床头的部分不可能完好无损。"马丁曾说自己被掐住了脖子，这说明歹徒意图在病床上杀死他，而床头柜离病床十分近，上头的东西很容易摔落。

"而作为最为易碎的花瓶，居然在经历了一场疯狂的破坏之后——安然无恙。"她拿手指指了指右上角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这里是个视觉盲点，如果不是刻意看，几乎注意不到。"

"马琳奇的哮喘属于过敏性的，可是病房里有什么。"夏洛克兀自笑着，"一个花瓶。"

"花瓶里面那些是......茵芋吗？"

"没错，茵芋。"夏洛克颔首，"拉丁学名：Skimmia reevesiana Fort，喜欢潮湿温暖的地方，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植物，在很多地方都能找到。"

"你知道吗？我曾要求马丁与我握过两次手，一次是在马丁马琳奇走出房子的时候，他同意了；第二次则是在歹徒袭击病房之后，这次他拒绝了。"

"他在紧张，而握手会暴露这份紧张。"罗拉回答，"也许马丁马琳奇想要隐瞒什么。"

"他害怕我发现他的秘密，于是就紧张，想让我快些离开——因为他了解过我，知道我会是个难缠的对手，而他却没有旗鼓相当的实力。"夏洛克娓娓道来，分析的一针见血，"然后就是茵芋，当我提到茵芋时他整个人都变了。"

"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吗？"

"怎么看出来的？"罗拉感兴趣的问。

"我问他'你喜欢这个月盛开且长势良好的茵芋吗？'"夏洛克的表情开始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道："他的回答几乎是直接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回答了我。"

"这证明他在撒谎，因为脑中在考虑着别的事情，马丁马琳奇压根没有思考他是否喜欢茵芋这个问题，所以他的回答是没有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这样的回答根本不可信，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让我快速的离开这里。"

"也许正是因为你提到了茵芋。"罗拉补充，"这可能就是花瓶完好无损的原因了。"

"但是正如我所说，哮喘的过敏原不一定是花粉。"罗拉说，随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似的道，"你这么自信，想必有确凿的证据了？"

夏洛克给了她一个"还算反应快"的眼神，拿出了第二张照片。

罗拉看到那张照片时心下吃惊至极，她颇为意外，又带着一丝谴责意味的道："唐纳森先生真是可怜，唯一的念想就这样被拿走了。"

"麦克斯唐纳森还有很多这张照片的复印件，他有丢东西的习惯，你可以观察到那宅子里很多东西都是双份或者三份的。"夏洛克神色不改，"所以少一张也没什么大碍。"

两人刚拜访唐纳森先生时，这位热心好客的主人就向他们展示了自家的相册——其中就有这张照片。而这张照片也是被唐纳森先生特地介绍过的：那是唐纳森夫妇和马琳奇一家唯一的合照，照相地点就是马琳奇家门前漂亮的花园。

"马琳奇夫妇都不太喜欢照相，你知道吗，"唐纳森先生无意说过，"每当看到照相机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就回避了，倒是小马丁很喜欢照相，可能是因为从来没照过。"

"马琳奇家几乎没有一张照片。"

"我一直认为过去的事物最能反映一些问题。"夏洛克凑近，这让罗拉感受到了他浅淡的鼻息喷洒到她的耳背上，她不禁挪开一点距离，然后才能集中注意力观察照片。

照片上是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唐纳森夫妇在左，马琳奇夫妇在右——小马丁站在四人中央，笑的一脸灿烂，如果不是他的身形太过单薄，看上去跟普通的开朗乐观的孩子没什么不同。银杏树就在他们身后，层层叠叠，看上去美极了。

"他们家没有花，完全没有。"罗拉马上意识到问题，"花园里没有花，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察觉到古怪吗？"

如果是不爱打理也说得通，可马琳奇家的花园敢说是整个德考文垂南大街上最别致的地方！而既然马琳奇一家有用心打理花园，那么为什么连最基本的植物都不存在？

"因为大多数人第一眼都被那棵巨大的银杏吸引了。"夏洛克解答了她的疑惑，"就像刚才一样，太过关注大体就忘了注意细节，明明它就在最明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