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岭(2 / 2)
云头急飞,那念头才后知后觉地追上来:“‘铁驴铁马,生革络首,热铁浇身,饥吞铁丸,渴饮铁汁,从年竟劫,数那由他,苦楚相连,更无间断,故称无间。’”[1]
从无间断,故称无间。
从来只知狱埋幽冥,不知地上也有无间。
“二郎,你怎不说话了?”啸天终究不习惯人身,打个圈,抖一抖身,又化作犬形。黑犬将两只前爪交叠,伏在云头上,望一眼云下大好的江河,不解发问。
也不是不可说。
他遂出声。
“今日与世同君曾问我,如何看循规蹈矩、绳趋尺步者,又如何看离经叛道、恣意妄为者。”
黑犬歪了歪头:“你如何答?”
“百种千般,各行其路。”
“大王呀,我们走哪条路?”瓦瓦立在树顶上,左右盼了盼,问道。
“走什么路?”叽叽喳喳拍着翅膀,“容我再使一次腾云法,将大伙儿挪回……诶,大王,我们还要回妖洞么?”
“是呀,走什么路。”白花蛇化成的妖精倚在石壁上,只听了叽叽喳喳的半截话,便附和,“无风无雨,月明星稀,大王,安歇吧。”
“一寸光,趁夜好行的时候,你怎如此惫懒。”几个昼伏夜出的小妖不赞同地指责道。
名叫一寸光的蛇妖张开嘴,吐了吐猩红的信子,懒懒道:“五黄六月,天热难捱。还不如回洞底河边去呢。”
“可不敢回头了。”罴博士一屁股坐在地上,压折断好几枝灌木,“大老远地折来返去,我这两腿儿便要丢我一个,它俩搭伙儿自过了。”
瓦瓦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它的肩膀:“你的腿儿怎么搭伙都离不开你身上,那鹤鹤可是照面丢了魂,而狐狐的尾巴也真个儿与它分了家。”
“嘘。瓦瓦。”有小妖乖觉,“噤声。”
小乌鸦看了眼昏死的狐狸:“好罢,我不说——大王同他们谈什么呢?怎么应也不应我?”
小妖们齐齐摇头:“不知。不知。”
于是池鹭一回头,便看见一群怪模怪样的小妖摇头晃脑。
“今夜先在此地安歇。”她使妖气整出一小块平地,又集葛织蔓造起几张睡床,见那几个人离得远远的,便道,“我同你们说的,可是半个字也不信么?”
“不敢不敢。”老丈就要拱手,却被南羽按住,他顿了顿,看了眼孙女,“我与老妻自是感念大王恩德……”
“不必。我留你也是存了私心。”池鹭道,“早些歇息,你们所需之物我已记下,明日小妖们重整妖洞,你若不愿住,另教他们寻地安置就是,也不必害怕,我这些小妖长相与寻常人是不同,可说了不吃人便是不吃,更何况已在那两位神君面前立下誓。”
她左右看了看,见兔子精待在一边,想起它性格温和,似乎与南羽相处不错,便一指:“有事寻那只兔子,它与你家姑娘熟些,我瞧她也不怕它。”
“另外,有小妖在此,不必怕什么不开智的狼虫虎豹趁夜袭人。”
“喂。”南羽向前一步。
旁听的小妖听了,不住地纠正她:“‘大王’,要唤‘大王’!”
她却没理会:“若我做了这西席,也算你白虎岭的人了?”
池鹭想了下,点头。
“那可否告知,你要往何处去寻我等所需物件?莫怪我话说的难听。”她一插腰,“我南家是清白人家,自古以来乐善好施,族中无一人犯过律令,也从不与那些偷奸耍滑的交游,若你的东西,是那偷的、强的、盗的、夺的,我可不使。”
南翁捋着胡子,背直了几分,似乎要欣慰点头,可也不知是不是想起此时处境,池鹭见他只轻轻地压了一下脑袋,便牵住孙女的袖子,脸上神色复杂。
“放心。”池鹭笑了一笑,“只是你不愿用那些物件,今后的日子恐怕会苦些。”
“那又怎的?我手脚具全——诶,你还没答我问题呢?明日要往何处去?”
池鹭望着东边,迟了一秒才转头答她:
“宝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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