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与不救(1 / 2)
“那是父亲的书斋。平日书院的先生们喝茶聊天,他们跟祖父也相熟,沈先生、翁先生、还有,还有柳先生……不,柳先生一直不在书院。”
“他失踪了,连带姑姑也不知下落。”凤宛咬着嘴唇,“可我刚刚得知,柳先生的轻功居然很不错,越墙而出如履平地,想来越墙而入也是一样。”
凤宣还是难以置信,“可是,可是……他们都是父亲的至交好友。”
“我不能确定,我只是怀疑。”凤宛把目光投向前院,想着慕容喆就在自己面前演了场戏,引得京城大乱,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原来我们以为相知甚深的人,或许都有另一副面孔。从今往后,小宣,你要记着,要学会‘不信’。 ”
从小到大,父亲教他们“君子坦荡荡”、“人无信不立”、“重信守义”,此时,世事无常教会他们“不信”。
凤宣有些茫然的点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等。”
等待孙阁老的生死音信,等待父亲说服晋王彻查祖父的死因,等着宁远候府施以援手;或者,等着一场灭门之灾。
皇权更迭的洪流中,一个人的力量脆弱如斯,稍微不慎,百年之家遍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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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书院之变,在正午时分就已传遍京城。有人噤若寒蝉、有人隔岸观火、有人忧心仲仲。此刻,卫翎正满心焦灼的等着见自己的父亲。
宁远候府坐落在京城梧桐巷,平日是个极为安静肃然的所在。可今日,街面上人迹罕至,梧桐巷却一反常态,不断有甲胄鲜明的武将和穿着大红官服的文官进进出出。
朝廷即将向幽州派出援军,除了兵将,更需安排粮草、车马、甲械、冬衣、乃至运送物资的民夫。千头万绪等着卫侯定夺,卫翎的焦灼不得已被排在了最后。
今日一早,宁远候进宫,与新君商量用兵之事。卫翎无奈,只能站在大门口苦等。门房的下人带着惊诧,自家懒鬼世子不知在苦恼什么,赶紧搬来条凳子。“世子,您坐。”
卫翎摇头,让那人退下,有生以来头一次,他坐不住,似乎丹田之中生出无数心慌意乱,让他没了累、忘了懒。
日落时分,宁远候匆匆回来,身后跟者十多号兵部大小官员。此后,书房进出的所有人都看见卫侯家的公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圈一圈在外遍辗转、张望。
一次两次三次,让仆人去通传,卫世子求见亲爹而不得。
第一回,“侯爷跟兵部几位大人再议事,您请稍等。”侯爷身边伺候的下人客客气气的来回话。
第二回,“侯爷忙得不可开交,让您先回去。”下人再次将他拦在书房外面。
第三回出来的是卫川,宁远候义子,身边第一信重之人。若论起来,卫翎要叫他一声哥,可惜哥俩从来不对付。卫翎直呼其名,卫川则硬邦邦喊他“世子”。
卫川板着脸,走到卫翎跟前,“义父让我跟你说……”卫翎忙站直,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老子忙得要死了,让那小子滚远点。”
卫翎张口结舌,卫川冷冷道:“义父吩咐,让我原话说给你听。”
面对卫川,卫翎无计可施,打打不过,说说不通,此人如一块铁板,油盐不进,只听宁远候的。
就这么拖到夜色降临,疏朗的月色照着书房外的芭蕉丛,在窗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兵部的人一个一个走了,书房之中归于无声,可依旧无人来喊他进去。
于是,卫翎再也等不得了,他踢开拦路的管事、撞开阻门的卫川,大逆不道地闯进书房,总算见到手里正抓着两片烤馒头片大嚼,眼睛却紧盯着大梁幽州军防图鉴的亲爹。
宁远候卫仲卿,正好半百之年,须发灰白,长得有些着急,倒像奔六开外。大梁世袭罔替的一品军侯一只巴掌数得过来,卫侯是本朝唯一不靠恩荫,靠军功封侯的一位。
此时,卫侯不妨儿子一脸激愤地闯进来,一口馒头卡在嗓子眼,半天也未能咽下去。
卫翎几乎是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的老爹。卫仲卿咳着,急忙指了指旁边桌上的茶壶,示意儿子给他倒杯水。
儿子终究不能看老子噎死,卫翎忍着脾气倒了杯水,双手奉上。
卫仲卿喝了口茶,把嗓子眼里的馒头冲下去,对门口的卫川挥了挥手,然后抚着胸口感慨,“老了老了,吃口馒头都能噎着,当年打石湾,为父一顿六个冷馒头,浑身都是劲。”
儿子在憋气,老子在气他。卫仲卿擦擦嘴,胡撸掉胡子上的馒头渣,掰了半拉馒头给儿子,明知故问,“吃晚饭没,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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