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 / 2）

说实话，被刘禅叫主公，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原本是被人叫陛下的人，到了她这儿却成了门客。

洛若兮看了看刘禅的神色，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试探地问道：“你叫我主公，不会觉得吃亏？”

刘禅却容光满面、笑意盎然地答道：“此间乐，不思蜀也。[1]主公府上有美景，有好菜，有佳酿，阿斗别无他求。”

洛若兮忽然带入司马昭，终于知道为什么刘禅会被放过不杀。这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回答问题的语气又极其真诚，无比认真地对你说他要躺平摆烂，让你发自内心地相信他真的只求享乐，不问其他。

而事实上，他也真是这么做的。

但此时洛若兮的思绪却并不在他主动投降、乐不思蜀、断送父亲基业这些事上。她看着刘禅憨态可掬的表情，思绪万千。

没错，她是羡慕刘禅的。

羡慕这个一出生就爹疼娘爱，危急时刻有赵云拼死护着，长大后没有兄弟争位，登基后被千古贤相诸葛亮辅佐，投降后依然有人对他说“日月幽而复明”，被司马昭封为“安乐公”的刘阿斗。[2]

好像无论何时，他身边总有贵人相助，为他拼命，保他无恙，护他周全。做了四十年皇帝，在那个平均寿命不足三十的战乱年代活了六十多岁，寿终正寝。同样是被托孤，曹芳的命运却与他天差地别。

人如其名，“安乐公”真的安乐了一生。

如果不谈能力是否昏庸，不谈有没有骨气，只看气运，这是一个过于命好的人。换成现代，是会被当成锦鲤转发的。

洛若兮之所以会如此在意这一点，实在是因为她自己脸太黑了

当下她和刘禅面对面，就好像非酋遇见欧皇，怎么看怎么生气。

“夜已经深了，你自己找一间干净的客房歇息去吧。”洛若兮心情很差，没好气儿地对他说道。

她也想做子龙怀里的阿斗，孔明辅佐的刘禅，当个摆烂大王，只图享乐。可迫于形势，她根本躺不平，只好坐起来卷。

刘禅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洛若兮不高兴，挠了挠头默默离开了。

洛若兮怔怔地坐在案边愣了许久，方才起身回到榻上，掀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另一边，阮常林也翻来覆去未曾入睡，干脆起身披上外袍，打算出门走走。

郡府的假山和池塘边的亭阁是他闲时最喜欢的去处。迎着皎洁的月色，他靠坐在亭中的长椅上，一条腿伸直平放，另一条腿微微屈膝，用双手环住。

月光映在池塘里，水波粼粼，被微风吹拂的水面一会儿将他的倒影打碎，一会儿又将其整合为一体。

他凝视着水面，这影子像极了他的灵魂，不甘堕落，却又破碎不堪。

所幸眼下他服侍的这位主公没有让他失望，相反，他还时常产生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想起来羞愧难当，不好开口。一面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一面又觉得合情合理。

阮常林微微叹了口气，抬头望向挂在天边的明月。现在已经是嘉和五年的三月了，如果他没记错，再有半个月，各地的蓝巾军就要纷纷起事。

一想起蓝巾军的名字，阮常林不由得失笑。在这个被人为打造的奇异朝代里待久了，他都快忘了汉末大乱源头的真实名字叫黄巾军。

主公想必在屋内睡得正香，要是她知道此刻各地的蓝巾军已经蓄势待发，她又会如何应对呢？还会像以前一样镇定自若，抑或不知所措？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帮她。他总觉得，这位主公跟以往那些不太一样，身边没有什么真正好用之人，却反倒一路顺利地升迁太守。

阮常林的目光越过池塘，望向洛若兮的屋子，刚刚明明已经熄灯了，却又忽然亮起，不一会儿一个小胖子走出门来，轻轻把门关好。

看来主公又得一门客，只是不知三更半夜抽卡到底是何意。

那小胖子看见夜色中假山和池塘的美景，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朝这边走过来，却没注意到亭子上坐了一人，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刘禅走到池塘边，找了一块表面平滑的石头坐下，任微风中的湿气吹打在脸上。正惬意，忽然听到有人叫他：“阿斗！”

他吓了一跳，抬眼向亭阁上望去，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颇有气势的男子站在高处叫他。他仔细瞧着那人，并不认识，问道：“你是何人？”

阮常林愣了愣，随后眉眼微敛，只说：“和你一样，是主公的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