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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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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克制住,面上仍是不骄不躁,再次道:“多谢先生夸奖。”

常秀才看着他,笑容很快敛起,少有的严肃,问:“小子,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陆嘉志闻言疑惑,这也算考题吗?

于是斟酌着道:“先生……是至道十五年的秀才公。”至道即是上一任皇帝的年号。

常秀才听了这疑似拍马屁的话,却“哈”的一拍手。

“秀才公?秀才算个屁!”他呸了一口,撇着嘴说,“老夫呢,虽然吃过的盐比你小子吃过的米还多,但这辈子顶多算个窝囊废,骂你如何?夸你又如何?这些话连屁都不算。这做人呐,不必太过将旁人之言语放在心上。”

他目光炯炯,仿佛要将眼前之人洞穿:“你可记住了?”

陆嘉志胸口不由一震。

诚然他不在意,但客观来说,老秀才这半年的教学不可谓不敷衍,毕竟除了一开始送去的吃食,节前陆大川又送了一车粮食过来。

陆嘉志不能不为爹的心意和家人的付出在意。

却不想,真正的授课在这里。

变成小孩后,他免不了也带了点小孩心性,然而常先生寥寥数语,就点醒了他正有些飘飘然的心思。

如此良言,何尝不能值千金?

他忙敛了敛领口,学着以前电视里看过的那样,端正又恭敬地给老秀才施了一礼:“学生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

看在老头子眼中自然万分滑稽,哈哈笑了。

“人小鬼大!”他笑眯眯地说,“好啦,老夫乏了,你且回去罢,至于日后嘛……每月过来四次即可。”

八次变四次?少了一半。

陆嘉志不解,便问:“为什么?学生才学了这么点不是么?”

常秀才却头也不抬,反问道:“你父亲如今可知晓你的学习状况?”

陆大川并不懂念书之事,陆嘉志也习惯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独立学习,父子俩平日里很少主动交流这些事。

他只好摇摇头:“父亲不知。”

常秀才却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赶他,随后整个人摊在竹榻上,举着酒瓶又喝了起来。

俨然是不耐烦再和他待了。

好吧,陆嘉志咂咂嘴,小老头说一不二的,他也没辙。

好在,临出门前,老秀才良心发作,将陆嘉志唤住。

陆嘉志停下脚步,只见常秀才朝书墙方向一指,道:“左下角第二层,从右往左第三格,《论语》、《孟子》,拿回去先看着罢,回头过来给你讲。”

屋舍内的陈设十分简陋 ,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占了两面墙的书,用两只巨大的榆木柜子装着。

陆嘉志先是一怔,旋即欢喜起来——他有新书了!

当然这些也还是旧书,只不过对陆嘉志而言是“新”的。

天知道他已经把那几本蒙童读物翻烂了,迫不及待想要汲取新知识。

同时,这也意味着,常先生觉着他这阶段的学业过关了,可以进入下个阶段,去接触四书五经了。

这不算他骄傲吧,只是客观分析。

总之,陆嘉志按着指示,从书柜里抽出那两本书籍,道过谢,便飞快开溜。

生怕慢点,常秀才就会反悔似的。

出来的时候,已见金乌西斜。

这个时辰,村里人都忙着晚饭,各家各户的炊烟袅袅升起,与天边的红霞相接。

村道上自然没什么人,静悄悄的,只偶尔几声犬吠。

陆嘉志迎着天边那颗咸鸭蛋回家,带着余温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格外舒适。

他不禁微微眯起眼,将嘴巴努成圆形,便能看到金红色的夕阳光汇成一束,仿佛能用嘴吸进去一样。

这是小时候常爱玩的把戏,当时他还是个幼稚又爱天马行空的小鬼,自觉这样能够吸收“日月精华”,乐此不疲。

就在陆小金鱼沉醉式吸食日光时,视线里出现一个融融的人影。

“长生啊,在这晃悠什么?怎不回家吃饭?”来人嗓门很大,声音大老远就传了过来。

原来是虎头的娘,姓黎,他们姐弟都喊她黎婶子。

陆嘉志走过去,跟她问了声好,指指手上的书袋,说:“刚从常先生家回来。”

虎头家吃饭早,黎氏只是出来走走消食,见他这样说便想起来了,扯着嘴角笑了笑:“哎哟,瞧瞧,陆家的小子就是有出息,还想着要识字,不像我们家虎头,见天儿地净会玩泥巴。”

陆嘉志垂着眼,盯着脚边的石子,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黎氏对着个小闷葫芦叨了几句也觉得没劲儿,刚要走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便吊起眼皮睨他,问:“你爹咋叫常秀才教你识字呢?你们陆家不也有个秀才公吗?都说分家不分心,要教也该喊你亲小叔来教才是!”

陆嘉志的小叔——陆小川,也是一名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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