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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惊蛰,到了春分,黄土高原的冬天却还没过去,入眼都是萧条和荒凉,当地人都知道,这天想要变暖,还差一场大黄风。
一直到周六晚上,人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大黄风,毫无预兆,说来就来,吹得漫天飞沙走石,到第二日天还灰蒙蒙的一片。
林兰兰今天应邀到夏家吃饭,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一出门,就有人劝她还是别去了,木器厂家属院窗户都是旧报纸糊的,一夜大风,满屋黄沙,过去吃什么?吃沙子吗?
有人落井下石,也有真情实意:“就算梁厂长退亲,到底还有老爷子给你做主,有他老人家在,肯定帮你说门好亲事。”
知道多说无益,林兰兰拎着一块两斤重的五花肉,慢悠悠地往木器厂走。
上门做客随礼,人情世故而已,林兰兰没多想,却被某些人过度理解:看到没有?夏家多穷,上门做客还要自己带肉,不然只能吃沙子的份。
木器厂新迁的家属院条件确实不好,窗子也确实都是用旧报纸糊的,一夜大风,报纸烂了好几个窟窿,房间里蒙了一层黄沙。
但伟大的一代领袖不也说人定胜天吗?只要肯干,足够勤劳,没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这一点,木器厂所有人身体力行,他们既然选择支援大西北建设,自愿放弃原先在沪市优越的生活条件,千里迢迢来到延市,就不会轻言被困难打败。
工人们全身心地投放在工作上,家属们自觉地做好坚强后盾,于是林兰兰一进木器厂就看到,即便是休息日,职工们也照常上班,每个人脚步轻快,充满热情和希望,他们要尽快赶出一批门窗,将自家的窟窿堵上,让家里人能睡个舒坦觉,才能引领大西北家具业更上一层楼。
小家护不全,谈何顾大家。
而家属院,每家每户都在忙活,一家老小打扫卫生,给窗户重新糊上报纸,毫无怨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反观肉联厂,过于安于现状,小日子太悠闲,没有任何危机意识,在林兰兰看来,更像一潭死水,生气全无。
木器厂的家属们都特别热情,林兰兰一路问到夏家门口,收获了不少瓜子和花生,两个衣兜快装不下了,看到俩男孩儿蹲地上打弹珠,一个四五岁,一个十五六岁,吵得面红耳赤,各执己见,都说这局是自己赢了。
林兰兰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会儿,因为不懂游戏规则,也不能帮忙主持公道,反倒打起了弹珠的主意。
玻璃球晶莹剔透,里面的旋转花纹五彩斑斓,一颗红色,一颗蓝色,亮晶晶的,都好漂亮。
林兰兰掏出兜里的瓜子和花生,跟俩人打商量,“换吗?”
小男孩怕林兰兰反悔,抓了一把瓜子花生跑了。
别看他小,下手却重,没剩几颗,林兰兰继续捧着,递给大男孩,“送你吃。”
大男孩模样长得眉清目秀,要不是一头板寸,怎么看也是个小姑娘。
大男孩盯了林兰兰两秒,若有所思,随即捡起地上的两颗弹珠,放到她的手心,玻璃球碰一块,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响。
“不吃,都给你。”大男孩声音比玻璃球还脆。
林兰兰如获珍宝地收好玻璃球,再次感叹木器厂的家属真的都好热情啊。
“你是兰兰姐吧?”大男孩站起身问。
林兰兰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对方,好高,才十五六岁已经高出她一大截,至少有一米七,男孩子十七八岁才蹿个儿,到那时再来个突飞猛涨,还不得赶超夏辰安!
夏辰安是林兰兰认识的男同志里面个子最高的,目测一米八五,而梁其友好像只有一米八二,脱了鞋不到一米八,是肉联厂厂长的身份给他拔了个。
“我是林兰兰,你认识我?”林兰兰跟着站了起来,果然对方要高她半个头。
原主一米六五,其实不算矮,只是延市吃面食,面食催人壮,姑娘们也不例外,原主因为瘦,看起来小小的一只,而和她们格格不入。
而夏母和李玉珍,她们从沪市搬过来,身材更为苗条,林兰兰还是融不进去。
她们是瘦,却高,应该都有一米七吧。
“我妈让我在这等你。”大男孩说。
林兰兰回过味来,“你是夏辰安同志的弟弟?”
夏辰静笑出声,露出两颗小虎牙,纠正道,“不是弟弟,是妹妹。”
林兰兰的表情由呆变成了懵,一双漆黑如墨的丹凤眼微微睁大。
更好看了。
这谁顶得住,难怪三哥那棵千年铁树会开花,难怪大嫂子天天在家念叨,难怪老妈一大早起来打扫卫生买菜烧饭。
兰兰姐如果能进他们夏家大门,他们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吧?
“兰兰姐,我叫夏辰静,你叫我小静就可以了,我今年十五岁,上高一了,平时住学校,休息日回来,你喜欢弹珠,我去学校多给你赢一些,下次一块送你。”这么好看的未来嫂子,夏辰静也喜欢。
林兰兰心中欢喜,亮晶晶的东西,越多越好,欢喜过后,是郁结,每个夏家人都好高,他们是不是吃了特别的东西?她也想吃一点,上面的空气肯定更好。
“妈,大嫂,兰兰姐来了!”夏辰静探头往院子里一喊,夏母闻声赶来,笑脸相迎,“小林来了,快进来坐。”
李玉珍在月子里,不能吹风,裹得跟一只粽子似的,等在堂屋。
别个儿媳坐月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只能窝在自己房间,好在夏母思想还算前卫,不认死理,从不拘着儿媳,只要把自己护好了,想去哪儿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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