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黎北(1 / 2)
雨溺
文/殊晚
2023.4.14
“遇见他以后,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名字。”
“祁安的意思是,祈求阿泽一世平安。”??祁安
*
我们一起沉溺在相爱的雨季。
-
酝酿了整天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分倾盆落下。
荒废许久的地下室阴暗破败,发霉的墙皮,潮湿的石地,杂乱的废墟,灯泡上落着厚重的灰,尘埃颗粒在空气中肆意飞扬着。
微弱的光亮从不远处的窗口倾泄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视线尽头。
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脊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寒意一寸一寸向上蔓延,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胡乱黏在额头,白色校服上是肮脏斑驳的痕迹。
她紧紧攥着衣袖,指腹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白色,恐惧情绪被努力压抑在琥珀色瞳孔中,但还是让她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脑海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字。
疼。
痛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喉咙和胸腔里充斥着难忍的铁锈味,意识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得模糊。
会有人来救她吗?
她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臂弯里,祈祷着奇迹能够降临在自己身上。
……
砰??
生锈的铁门忽然被粗暴地踹开,肆虐的风似利刃般卷进来,杂乱的脚步声伴着淅沥雨声一起搅进耳朵里。
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视线里已经多了一道高而瘦的身影。
他身上带着独属于雨季的腥咸气息,黑色裤脚也浸上水意。
呼吸不受控制地滞了几秒,环着膝盖的手臂也不自觉收紧,心脏好像被人勒上一根细线,浑身绷得僵硬。
空气安静片刻。
那人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费力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轰??
刺目的闪电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撕破一道口子,黑暗在一瞬白昼后重新降临。
祁安倏地睁开眼睛,像是海滩上濒死之时遇见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着。
原来只是一场梦。
但这个梦实在过于真实,那个模糊的身影好像还印在她的眼底,耳边也还回荡着一句没什么温度的??
“怕什么。”
前方电子钟发出的红光有些刺眼,祁安下意识抬手揉了下,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她终于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16:43。
车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了。
外头的雨还没有停。
水痕紧贴着玻璃窗滑落,如墨般的昏暗笼罩在逼仄狭小的车厢内,空气中也泛起潮意。
背着行囊的旅人神色各异,孩童的哭闹声与成人的牢骚声混杂在一起,随着起伏不平的颠簸,碰撞出一种压抑烦躁的气氛。
玻璃窗上蓄了很薄一层雾气,祁安扭过头,伸手在上面擦出一小块清明。
天色好像更暗了一点,道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向后退去,连成一条模糊的线,撑着雨伞的行人神色各异,脚步匆匆地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窗户不知怎么开了一点缝隙,夹杂着尘腥的气息钻进鼻腔里,寒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来,仿佛要钻透她的身体。
她从小就讨厌下雨天,讨厌那让人心烦的潮湿和粘腻。
祁安伸手将窗户关严,盯着外面不知哪处发了好一会呆。
肩膀忽然传来一股蛮力,疼痛沿着中枢神经传来,祁安皱了皱眉头,被迫收回思绪。
“不好意思啊。”一道浑浊的男声传进耳朵里。
祁安回过头,发现座位旁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件贴身的白色短袖,上面不修边幅地沾着暗黄色污渍,啤酒肚大剌剌向外突着,仿佛一堵人墙,大半视线都被挡住。
他朝祁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打量,见她一时没有反应,抬手将胳膊搭在她身后的靠座上。
“撞疼了吧?”
祁安条件反射地和他拉开距离,眼神警惕,语气里带着疏离:“没有。”
男人还欲说些什么,不巧售票大妈正拿着喇叭朝这个方向走,提醒大家车辆即将到站,请大家检查好随身携带的物品。
车厢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躁动,过道里的行人来来往往,难免注意到这里的异常,男人没法再停留下去,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当中,祁安终于松下一口气。
二十分钟后,汽车缓缓在路边停下。
祁安跟着人潮末尾下了车,站在旁边等着拿行李,外面的雨比之前小了一点,她没有撑伞,由着细密雨丝腻在皮肤上。
司机弯腰将行李箱从车底拖出,交到她手里,祁安温吞地道了谢。
“一个人过来啊?”司机随口问。
“嗯。”
“来黎北串亲戚?”
……
祁安抿了抿唇,没接这句话。
“天色不早了,小姑娘注意安全啊。”
司机并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上车前好心地添了句。
“谢谢。”祁安说。
路边的水洼被风吹起阵阵涟漪,倒影里的女孩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柔和素净,柔顺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身前,更显得皮肤白皙。
她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卫衣,露出的肩颈线条漂亮却纤细,仿佛风一吹便会折断。
祁安拉着行李箱站在街头,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小镇,心口好像被人塞上一团湿棉花,酸胀着难受。
其实到现在她还有些没缓过来。
三天前,母亲钱舒荣回家找到她,告诉她已经替她办好了转学手续,从下个学期开始,就到黎北那边生活。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幽暗的小房间里,钱舒荣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头发也精心弄过,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温度。
“临舟这边开销大,我一个人根本供不起你。”
“我是你妈,还能害你不成?”
“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生你养你这么大,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该弄得我都帮你安排好了,抓紧收拾东西,后天就过去。”
……
抓在行李杆上的手指紧了紧,眼睫不太明显地颤了下,祁安把掉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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