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刚进六月的门,一场大雨就浇灭了炙热的暑气,宁阳县叶家庄柳老三的二女儿吊死在学校里引起的骚动才渐渐平息下来,家家都忙着戳在地里收麦子,谁也没有那个闲精力去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官司,本来就地薄人口多,如今一场大雨浇在黄透了的麦子地里,少不得得好些人勒紧裤腰带挨饿。
农忙的人们被大雨堵在家里,着急却无可奈何,串门子的妇人们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半吞半吐的议论着柳家的事儿。
“柳老三家两口子也是狠人,那么大的闺女,说没就没了,也没见他们如何难过。”
说话的妇人正是柳老三家的邻居张存女,她拿着一双鞋垫在绣,说话间手上穿针引线的功夫一点不慢,鞋垫上用圆珠笔描的富贵花开的花样子已经绣了一大半儿。
提起她家邻居柳老三家,她神色间颇有些鄙夷。
“哎他张婶子,那孩子真是上吊没了的?”
另一个妇人口中含着几股苘麻,手中拧麻绳的拧车一边旋转一边发出“吱呦吱呦”的声响,她盘坐的腿弯里已经拧了拳头大小的一团麻绳。
杨桂云听着她们议论手上纳着鞋底,却并不插话,麻绳勒的手背上一绺一绺的红痕,她仿佛不知道疼一样,右手捏着的针在额畔一划,顶针顶着针鼻儿从两厘米厚的麻布鞋底戳了进去。
张存女脸上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压低声音道:“上吊?你也不想想,那学校那房梁比咱们屋里的还高,就那十来岁的女娃子,是怎么吊上去的?”
“啊,那不是都说是上吊没了的嘛?”
罗秀梅听到关键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手上的拧车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昨晚半夜,我听到柳老三家闹哄哄的一片哭声,田淑芬半夜还跑了出去,现在哭有啥用,哪个当妈的有她心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出了事她也没说去学校问问情况,就那么拿草席一卷把娃埋了。”
罗秀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也是,在柳老三家,一个女娃儿哪比得上二亩地重要,不那么埋了可不是误了地里的庄稼嘛。”
“而且我听说昨晚,田淑芬昨晚是被那孩子的鬼魂给挼住了!”
张存女小声的说完,看到罗秀梅脸上的震惊和慌乱这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
杨桂云本来听着闲话,猝不及防间被她吓了一跳,后背一麻,赶紧岔开了话题道:“这可不敢胡说,他张婶子你今晚做啥饭?”
“你就是胆子小。”张存女对杨桂云生硬的转移话题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咱也不是倒闲话,这是真的,那娃儿头七还没过,你瞧着吧,这事儿还有得闹呢。”
“不过咱都没做下亏人的事,不怕鬼来叫门,”她视线看向睡在杨桂云身边的小娃娃,又道:“你两口子也是攒劲,自己家四个娃还没大,又养了这个,都这么大了。”
杨桂云看了眼小女儿睡得红扑扑的脸,轻轻摸了下她头上的小卷毛,看向张存女的眼神有些不高兴,“他张婶子你这说的啥话,我自家闺女么自然越养越大。”
“行行行我错了。”
张存女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告饶,“你家娃听话,你掌柜的脾气好又疼惜你,我们可不得说两句酸话嘛。”
“都是一样的过日子罢了。”
杨桂云看了眼神色间有些不自在的罗秀梅,转移了话题,“我家这五个娃气得我一死一活的时候你们是没见,除了老五,现在我想打都追不上。”
被提到的叶家老五叶穗穗,稳住呼吸和颤抖的睫毛假装还在睡觉,只有被子里攥紧的小手泄露了她心间的激动。
上一世死后才知道她是她爸爸捡来的,可是父母疼爱她哥哥姐姐宠她护着她,她都没来得及报答就死了,甚至她的死换的好处都让别人领了,叶穗穗想起母亲杨桂云头发花白在她棺材前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一疼。
她的这些亲人们疼她爱她,却因为她的命数得了个艰难多舛劳心半生的命,这一回既然老天爷厚赠她重生,那她不仅要改自己的命,还要带着她最爱的家人们走上人生巅峰。
“妈,我饿了。”
叶穗穗平息了重生的激动缓缓睁开眼,假装才睡醒般揉了揉眼睛,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抻着胳膊,一头的卷毛乱糟糟的支棱在头顶,脸上泛着才睡醒的红晕,一双大眼睛忽闪着浓密卷翘的睫毛,撒娇的看着杨桂云。
“睡醒就要吃,跟小猪崽儿一样。”
杨桂云嘴上嫌弃着,却放下手里的鞋底脱了指头上的顶针将叶穗穗从被子里抱了出来,一手摸了摸被窝里,果然摸到一手湿意。
她一边熟练的给叶穗穗换裤子,一边轻拍了下她的屁股,“小尿床王又尿了,今晚就把你放在你尿湿的地方睡。”
灵魂已经二十八岁的叶穗穗同志,还没从重生的喜悦里回神儿,就被自己尿床了的窘迫羞红了脸。
好丢撵!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