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服潜伏(2 / 2)
他艰难地站起身,正要开始破口大骂,却又被旁边凶神恶煞的侍卫踹了一脚,狼狈地跪了下去。
有道声音居高临下地传了过来,“唐周,你阴怀叛逆,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唐周立马循声望去,这才发现那重重的锦帘之后,竟还坐着个人!
因为有帘幕遮挡,他没看清那人的容貌,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那人身后的翠鸟屏风,以及她身旁的青铜连枝灯。
“哪来的鼠辈,这般藏头露尾,是不敢见我吗?”他面儿上毫不露怯地破口大骂,可心里却实打实地感到害怕——为这未知的环境,和未知的帘后之人。
“你出自济南,家□□有七口人,堂上椿萱并茂,膝下儿女双全,家中还有个灵秀可爱的姊妹。”
刘晞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口茶,淡淡问道:“是也不是?”
“你到底是谁?你这鼠辈,到底想干什么?”唐周越听越是心惊,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本宫封号万年,乃是当今汉室长公主。”
杯盖与杯身相遇,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煞是好听,却让底下的唐周心惊胆颤,“听说你在雒阳四处联系太平道信徒,意图跟从张角谋逆?我恰巧对此有些兴趣,你想与我说说个中细节吗?”
“狗贼休想!我是不会背叛老师的!”
“那可真是遗憾啊。”刘晞嘴上说着遗憾,可话里却没有半点儿遗憾的意味。
她云淡风轻地坐在那儿,温和地说道:“我原本还想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呢。”
她放下茶盏,轻轻笑了一声。
“太平道教徒共分三十六方,大方逾万人,小方六七千人。但除却张角三兄弟,稍稍还能入眼的渠帅也就只剩颍川波才、魏郡马元义、南阳张曼成以及管亥、黄邵、何仪几人了。”
“难不成,你真以为靠宫中那几个贪婪无能的中常侍,便能成大事?”
她的语气始终平平淡淡,可唐周却再不敢等闲视之了!
——这位公主对太平道诸事,竟了如指掌!自己说与不说,结果竟好似没有任何区别。
“你家境还算富裕,并不需要靠太平道的接济谋身,但你依然拜在了张角门下。”刘晞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敲着桌案,笑着问道:
“是觉得太平道前景不错,想借此谋个光明的前程?真可惜啊,你这个大弟子似乎并不受你老师的看重呢。”
唐周陡然暴怒,不管不顾地想挣开绳索,向那位喋喋不休的公主扑过去。
周围负责守卫的侍从没料到这人还有暴起伤人的力气,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亮出刀剑,将唐周团团围起来。
但上首的刘晞依旧神色自若,不动如山。她身处闹剧之中,却像极了游离于世俗之外的仙人,悲悯又无奈地俯瞰着台下的丑角。
“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如此激愤。”她扬手挥退周围的侍从,温言道着歉,“也怪我,不该戳你痛处的。”
“你这竖子休得胡言!我是不会听你的挑拨之言的!”
“咚——,咚——”她又用指尖敲起了桌案。这声音极轻,极轻,然而听在唐周耳里,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直让他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若非如此,怎么不单张角的两个弟弟,就连伯才、马元义之辈都掌了大量兵马,你这位大弟子无一兵一卒,到这雒阳做了这小小的信使呢?”
她的话是这样沉痛,仿佛真为唐周感到可惜一般,“可惜啊可惜,这京城可最是水深,稍有不测便万劫不复……你那老师也不知是安着什么心。”
唐周不可避免地受她的话影响,开始思考起来。他心中也是有疑惑的 :为什么旁人手中都有部众,唯独自己形单影只……难不成,他真成了弃子……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那厢的刘晞又开了口,“既然你不愿与我在这聊天,那便只好请你去诏狱做做客了。对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可以为你代为转达。”
“哦,抱歉,我忘了,按大汉律,谋反起码是要夷三族的,你有什么话便先留着,自己亲口与他们说吧。”
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唐周整个人都怔在了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其实不必对朝廷心怀气愤,就算我们不出手,你的家人怕也不会有好下场。毕竟,你的同伴们以后都会认为你背叛了太平道……”
她停下敲击桌案的动作,歪歪头,一派天真地问道:“对于背叛者的亲眷,你们一般是如何处置的?”
刘晞忽然起了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唐周身前,缓缓道:“唐道长,祝你在诏狱有个愉快的体验,对了,那些刑官应该不会像我这么温和。”
她哀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说!”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唐周连滚带爬地追上去,紧紧地扯着她的衣衫下摆。
“雒阳共有信徒……”
“嘘——”刘晞挥开唐周的手,“我现在没了兴致,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了。”
唐周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就像窗外未化的积雪。
“公主!我……我知道很多事情,请您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请您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
“哦?”刘晞挑挑眉,似乎对他的话生了些兴趣,“你果真能说出我不知道的情报?”
她头戴鸾凤步摇,身着纯白大氅,施恩似的开了口,道:
“那便试试吧。若是你能给出我想要的消息,那么高官厚禄、金银珠宝……这些太平道事成后能给你的,我现在就能给你。”
“若是不然……”她的声音比久积不化的冰雪还要寒冷,比屋外凛冽的朔风还要刺骨。
“那就只好请你到该去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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