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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之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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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也。此人性情刚直,素来看不惯朝中那些为非作歹的中常侍,在担任尚书令时就曾扬言:“若我担任监察京都的司隶校尉,必不会让那些宦官继续作威作福”。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真的顺利成为了司隶校尉!

他并没违背他当初的誓言。

这人甫一上任,便向皇帝刘宏上了奏疏,力陈诸常侍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等罪证,并请求皇帝将王甫、淳于登、袁赦、封易这些为祸一方的宦官论罪下狱。

向来偏袒宦官的皇帝这次一改往日态度,从谏如流地将采纳了阳球的意见,将王甫等人打入雒阳狱拷问。

这些宦官本就作恶多端,半点经不住查问,更别提还落在了厌极宦官的阳球手里。

未及半月,王甫、淳于登等人及一应的宗族子弟、宾客朋友便俱死在了牢狱之中。

以上这些信息,都是太傅卢植在授课时主动告诉刘晞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卢植在授课时便不再局限于经传史书,转而将经义与朝堂的时事相结合。有时兴起,他甚至还会就朝中的某些事情,询问刘晞的观点。

正如此刻,卢植轻轻捊了捋胡子,问道:“未知公主对此,持何看法?”

刘晞拱手答曰:“窃闻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1]。与其穷追猛打,不如适时停止,若锋芒显露得太盛,则锐势难以保持。”

“何也?”卢植面上不显,心中却极为赞同。他无声叹息:公主虽年幼,却对朝中诸事都看得透彻,洞若观火莫不如是。

唉,可惜朝中那些同僚……眼光竟还不如深宫中的孩子!皇帝是剿杀了王甫,可这又不代表他彻底厌弃了宦官集团。真以为王甫一死,皇帝就会放弃宦官,转而重用朝中百官?

真是痴人说梦!

刘晞继续答道:“学生听闻,阳校尉不仅诛杀了王甫、淳于登这些首恶,还株连了诸罪人的宗族、宾客,死伤不可胜数。”

“此举一正刑名,二昭纲纪,本是善举。然此尸山血海,已令剩余的中常侍肝胆俱裂。他们必不愿重蹈王甫之覆辙,如此,则蜂虿群集,竟进谗言以陷忠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皇帝会杀亲近的王甫,只是觉得王甫的所作所为挑战了自己的威严。

事实上,与朝堂上那帮动不动死谏的朝臣相比,刘宏显然更喜欢侍奉左右又善于迎合的宦官。

况且,他本就有意纵容宦官坐大,以制衡士族势力,又岂愿意将这把好不容易锻成的刀折了呢?

不过这些原因,就没必要对眼前的卢植说起了。刘晞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仿佛真是个在考校时期待师长夸赞的年幼孩童。

卢植的唇角无意识地翘起了些许,旋即又被他抚平。他没对刘晞的回答做出任何评价,反而有些刻意地板起了脸,不置可否地问道:

“臣听闻,月前公主曾带着宫人登上望楼嬉闹。”

刘晞深施一礼,脸上仿佛还有些羞愧。

“存身如置器,在平处则安,在高处则危。公主千金之躯,岂可擅登高台,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

“谨受教。”刘晞顿了顿,又道:

“但荀子亦有云: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学生不登上望楼,又岂会知道宫墙之外有雒阳,雒阳之外有司隶,司隶之外有天下?”

“试登山岳高,方识乾坤之大,草木之微。”

眼前的孩子不但称不上伟岸,甚至还有些纤弱。她的虽然身形较初见时拔高了不少,可也堪堪只到腰间……但卢植却从她身上看到了无限的意气!

……也许,也许公主真是上天赐给卢植、赐给大汉的希望!

他的眼睛好似燃烧着火焰,炯炯有神地望向刘晞,“公主果有登高之志乎?”

他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激动,“欲致其高,必丰其基!臣虽不敏,愿为公主效劳。”

阳球在成功诛杀祸首王甫后,心中无比激荡,马不停蹄地上了第二封奏表,请求皇帝诛杀曹节。

可惜他没等到刘宏肯定的答复,反而等来了一封调任的诏书——天子下诏,让他迁任卫尉。

皇帝虽未明言,可个中态度已能从这封调任的诏书中窥见!

他的心立马凉了大半。

眼见便要功成 ,陛下……陛下怎会突然变卦!阳球恶狠狠地踹翻了前来宣旨的小宦官,拿起诏书就快马加鞭地往宫中赶去。

无论如何,他总要再试一次!

他进宫时并没受到什么阻拦。按汉朝惯例,朝臣受召之后理应诣阙谢恩。值守的羽林郎甚至已在恭贺阳球擢升九卿,又怎会猜到——他恨极了这份转任卫尉的诏书!

层层通报之后,阳球没见到皇帝,反而先见到了满脸讥诮之色的曹节,“阳卫尉,侯君久矣啊。”

阳球顿时明悟,直把牙咬得咯咯作响,定是这小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怒火在胸中不断翻腾,愤恨的光芒好像能透过眼睛喷射出来,此时的阳球仿佛被激怒了笼中之兽。

曹节见状愈发自得,怪模怪样地撇嘴道:“阳卫尉,可别让陛下久等。”语罢也没再管在场众人,径直出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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