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而且你们知道吗?”那姑娘说得眉飞色舞,“那龙武军的军士见到柳节使,一点都不飞扬跋扈了,个个怯弱得跟耗子似的。”
她娇声笑道:“赵崇刚刚还跟他攀谈,好似很熟稔,见那龙武军的将领恭恭敬敬地请柳乂过路时,下巴都快惊掉了。”
她形容得贴切,陆卿婵也有些想笑,但心里更多的还是紧张与无措,她实在想不出如今该以什么面容见柳乂,若是能避开,最好还是不见。
姑娘们离开后,陆卿婵缓缓地扶栏而下。
她垂着头,脖颈雪白,唇色嫣红,像是画卷里走出的仕女。
因全部的注意皆放在脚下,陆卿婵没有留意亭台的中央正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身形高挑瘦削,英姿挺拔,像是亟待出鞘的剑,周身带着清隽的贵气,纵是鸦青色的外衣也没能压住他的落拓潇洒。
俊美清举,神姿高彻。
眸里似有蟾光流溢,清澈如水。
与他对上视线的刹那,陆卿婵的心房猛然震动起来,离开河东那年,她就明白她和柳乂兴许此生都不复相见。
自去年冬日大病过后,她连做梦都不会再忆起柳乂。
陆卿婵没有生出半分重逢的喜悦,只是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的唇轻颤着,却半晌没能想出该说什么。
她并非长袖善舞之人,可这些年于接人待物上也算有些长进。
她也曾幻想过重逢的景象,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突然。
柳乂执着花枝,淡声说道:“真巧,阿婵。”
他的容颜俊美,仍似少年时持重克制,声音里蕴着少许温雅,当真是君子如兰。
阿婵这个称呼太久远,三年来都没人再唤过,那一瞬间,过往的记忆尽数苏醒了,陆卿婵的心神震动,几乎不太敢看向他的眼眸。
他来得真是时候,就像是专门候在这里堵她一样。
然而看清柳乂身侧站的是御史中丞柳少臣时,陆卿婵猛地沉静下来,心里烹得滚热的油锅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又变回死寂的模样。
她轻声说道:“卿婵见过中丞,见过使君。”
柳少臣一身青衣,温声说道:“方才听世子夫人说,卿婵身体不虞,现下可好些了?”
“许是卿婵昨夜没有睡好,”陆卿婵含笑应道,“现今已经无碍。”
柳少臣声音和缓:“那便好。”
自问候过后,柳乂便没有多言。
正当陆卿婵觉得快没话可说的时候,忽然有女使来寻她,远远地便焦急唤道:“夫人,原来您在这里!”
陆卿婵轻声说道:“中丞,使君,有人来寻我了,卿婵先走一步。”
说完以后,她没等他们回应,便提起罗裙从石阶上走了下去。
陆卿婵极力保持淡然,可还是跟落荒而逃一样,颇有些狼狈地跑出西阁。
她让柳乂见笑了。
她仔细嘱托给赵都师的规矩,她一样也没能做到。
可陆卿婵知道,她还有太多狼狈之处,遮掩都遮掩不住。
有些故人,是不宜再见的。
陆卿婵走得太快,她没能看到柳乂骤然冷下来的面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晦暗阴沉,气质里如兰般的纤丽和柔褪去,留下的唯有节使的持重杀伐。
他低声说道:“早就与你说过,陆卿婵此人,最是薄情。”
柳乂把玩着手里的花枝,轻轻地将细枝折断,他眼底的冷意浓重,竟是没有半分温情。
花瓣扑簌簌地往下坠,陷进淤泥里。
陆卿婵回到花厅时,宋国公夫人、郑遥知和赵都师都在,小姑子安安静静的,一副不敢说话的羞涩模样,眼角也隐约带着泪痕。
一看崔五郎不在,陆卿婵便心知这婚事是泡汤了。
宋国公夫人招呼她过来,调笑着说道:“卿婵听说了吗?河东那位柳节使今日竟也来了,小姑娘们平日端庄矜持,一听闻他来全都跑去看,结果还没近前就被随扈拦下,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她温和地问道:“你先前不也在河东待过,可与这位大人相熟?”
“柳氏尊贵。”陆卿婵垂眸低声说道,“卿婵与使君并不相熟。”
“哎呀,那真是遗憾。”宋国公夫人笑意淡去,“我还以为你们同在晋阳长大,会是青梅竹马呢。”
郑遥知神色如常,娇声说道:“母亲您也不想想,柳氏那等高门,连裴氏薛氏的贵女都看不上,好端端地怎会纡尊降贵?”
陆卿婵的神色微僵,她牵过赵都师的手,温声说道:“夫人,郑妹妹,下午卿婵还须入宫,我先带都儿回去了。”
宋国公夫人与郑遥知对视一眼,郑遥知展露笑容,挽住陆卿婵的手臂,将她一路送至影壁处。
“陆姐姐,是五郎太轻佻,惹了都儿伤心,我先替他向你道个歉。”郑遥知压低声音解释道,“都儿配得上更好的郎君。”
陆卿婵偏过头,轻声说道:“无事,郑妹妹。”
她不欲和郑遥知多言,郑遥知却忽然说道:“陆姐姐,我听闻柳节使喜欢温婉的女孩,都儿不正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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